李林站在废料堆旁边，看着刘总工带着几个老师傅在那里翻找。
废料堆很大。
都是之前施工过程中淘汰下来的报废设备和零件。
有生锈的钢板，有断裂的轴承，有变形的齿轮。
堆得像小山一样。
刘总工拿着李林给的配方，额头上全是汗。
虽然外面零下三十度，但他急得满头是汗。
“李工要的这个高铬铸铁，含铬量得达到15以上，含镍量得有2。”
刘总工拿着一块生锈的合金钢，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这玩意儿，咱们哪来这么纯的原料啊？”
一个老师傅蹲在废料堆边上，用撬棍翻动着一堆报废的机械零件。
“刘工，你看这个！”
老师傅举起一根粗大的轴。
轴的表面虽然锈迹斑斑，但能看出来材质很特殊。
刘总工接过来，用锤子敲了敲。
声音清脆。
他又用锉刀锉了一下。
锉下来的粉末呈银白色。
“好东西！”
刘总工的眼睛亮了。
“这是之前北极熊设备上的高强度合金钢轴，含铬量至少在18以上！”
他转身看着其他人。
“都别愣着了，把这堆废料里所有带颜色的合金钢都找出来！”
“越重的越好，越硬的越好！”
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用撬棍、用锤子、用手，在废料堆里翻找。
很快，一堆各种各样的合金钢零件被挑出来。
有轴承座，有齿轮，有连接杆。
还有几块从报废机床上拆下来的导轨。
刘总工一件一件检查。
最后挑出了大概两百公斤的合金钢。
“够了。”
刘总工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些东西熔化了，应该能炼出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高铬铸铁。”
“够做那个热交换器的外壳了。”
他转身看着李林。
“李工，材料凑齐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没有冶炼炉啊。”
李林走到那堆合金钢旁边，蹲下身。
他拿起一块齿轮，仔细看了看。
材质确实不错。
“没有冶炼炉，就自己搭一个。”
李林站起来，声音很平静。
“用耐火砖垒一个简易的冲天炉。”
“底部开个风口，接上鼓风机。”
“温度够了，就能熔化这些合金钢。”
刘总工愣了一下。
“李工，这……这能行吗？”
“冲天炉可不是随便垒垒就能用的啊。”
“温度控制不好，要么熔不化，要么烧过头。”
“而且，合金钢的熔点比普通钢高多了，得1500度以上才行。”
李林看着他。
“所以要用鼓风机。”
“增加送风量，提高炉温。”
“只要风量够大，温度就能上去。”
他停顿了一下。
“至于温度控制，我来盯着。”
“你们只管搭炉子，烧火。”
“其他的，我负责。”
刘总工看着李林那张年轻但坚定的脸。
他突然觉得，李工说能做到的事情，好像还真没有做不到的。
“行！”
刘总工一咬牙。
“我这就去组织人手，搭炉子！”
工地的西北角，很快就热闹起来。
十几个工人在刘总工的指挥下，用耐火砖垒起了一个圆柱形的炉体。
炉体高两米，直径一米。
底部留了一个风口，侧面留了一个出渣口。
顶部是开放的，方便投料。
两个年轻工人抬来一台旧鼓风机，接在风口上。
刘总工亲自检查了一遍炉体的密封性。
“行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砖灰。
“炉子搭好了，可以点火了。”
李林走过来，围着炉子转了一圈。
他蹲下身，看了看风口的位置。
又站起来，看了看炉膛的深度。
“可以。”
李林点点头。
“先用木柴引火，把炉膛烤热。”
“然后加焦炭，把温度提上来。”
“等炉温稳定在1000度以上，再投料。”
刘总工立刻安排人开始点火。
干燥的木柴被塞进炉膛，浇上煤油。
火柴一划。
“轰”的一声。
火焰瞬间窜起来。
鼓风机开始工作。
风从底部吹进来，火焰被吹得更旺。
很快，整个炉膛都被火光照亮。
李林站在炉子旁边，看着火焰的颜色。
最开始是橙红色。
随着焦炭被加进去，火焰逐渐变成了黄色。
温度在上升。
李林拿出一根铁丝，伸进炉膛。
几秒钟后拿出来。
铁丝的前端已经烧得通红，开始软化。
“温度还不够。”
李林对着鼓风机操作的工人喊道。
“加大风量！”
工人把鼓风机的阀门开到最大。
风声变得更响。
炉膛里的火焰开始发出“呼呼”的声音。
焦炭在高温下燃烧，发出刺眼的白光。
李林再次用铁丝测试。
这次，铁丝刚伸进去，就开始融化。
滴下来的铁水落在炉底，发出“滋滋”的声音。
“可以了。”
李林转身看着刘总工。
“开始投料。”
刘总工立刻指挥工人，把那些合金钢零件一件一件投进炉膛。
齿轮、轴承、导轨……
每一件投进去，都激起一片火星。
炉膛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火焰的颜色从黄色变成了白色。
空气都被烤得扭曲了。
李林站在炉子旁边，紧紧盯着炉膛里的情况。
他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额头上全是汗。
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小时后。
炉底开始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那些合金钢零件，正在慢慢融化。
“准备出渣。”
李林的声音很平静。
一个老师傅拿着长柄的铁钩，走到出渣口旁边。
他用力拉开出渣口的塞子。
一股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那是杂质和氧化物。
很快，黑色的液体变成了银白色。
那是融化的合金钢。
“准备模具！”
李林大喊一声。
几个工人抬着一个用沙土做成的模具，放在出渣口下面。
银白色的铁水流进模具。
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白色的蒸汽腾起来。
整个工地都能闻到一股金属的味道。
李林看着流进模具的铁水。
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工业行为。
从矿石到金属。
从废料到新材料。
这是工业文明的基石。
也是他最热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