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平儿和司棋亲自查看赖嬷嬷和赖尚荣的衣服。
从查抄赖大家开始,抄家的经验他们就一直在积累。
当然,大家藏钱的花样也是超级的多。
金银还好说,很容易就能搜到,但是银票就难了。
卷成小小的,往那里一塞……
是以,王熙凤也跟东府学,干脆利落的杜绝所有,连衣服都给换下。
“好姐姐,这里应该没什么能藏的吧?”
司棋摸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摸到。
赖嬷嬷和赖尚荣的钱袋子虽然有一点,但两边加一起,不过百来个铜板。
“……你摸摸!”
平儿掩着鼻子,把刚刚到手,感觉有点异样的汗巾塞到她手上,“认真点,二奶奶和二姑娘可是说了,搜出来的,就是我们的。”
“唉,我都后悔了。”
司棋的性子比较急,“早知道就让绣橘来了。”
她巴巴的跑来干啥呢?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身上藏银票的。”
她一边后悔一边摸,不过很快感觉不对,‘刺啦’一声,顺着线头,她就撕开了这个很有些旧的汗巾子。
一张叠成小小方块的银票,小声的掉了下来。
“哈哈哈,现在还后悔不?”
平儿大笑。
“哇哇哇,不后悔了。”
司棋大乐。
两个人开心的分两百两银票时,赖尚荣正失魂落魄的站在他原先住的小院前。
院子已经被卖了。
是在翰林院待了好几年的刘翰林。
为了买这院子,刘翰林家都精穷了,一家子六口人只庆幸贾家人厚道,厨房里的米面粮油啥啥都没搬,还有这屋子里的家具,甚至那么厚的两床新棉被。
此时,刘翰林的老娘和媳妇正开心的把赖嬷嬷和赖尚荣屋子里的所有被褥全都拆解开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他们家是真正的寒门。
刘翰林是靠着老娘和媳妇,以及媳妇娘家帮衬,从六安考上来的。
刘翰林的俸禄并不足以支持一家子在京城生活,两个人还学着做生意,把乡亲们不得不低价出售给茶商的六安瓜片带进京,另外找了好些的销路。
不过,她们赚的也并不多,毕竟当初儿子(夫君)读书时,也多受乡亲们照顾。
“这京里啥都好,就是太冷了。”
刘老太摸着厚厚的棉花褥子,眉开眼笑的,“这褥子的棉花都是新的,回头给两个娃儿用。”
刘夫人笑着应下。
他们也都打听过了。
原先的房主,并没有什么大病。
之前缠绵病榻,也不过是因为家中变故太大。
不过,她一点也不同情。
当下人赚了那么多,还不知足,居然还想陷害主家,主家一次能饶你,二次再饶那就是傻子了。
“你是什么人?”刘家的小儿子在门前玩儿,看到赖尚荣久久不去,忍不住就问了一声,“是来找我爹的吗?”
赖尚荣:“……”
他的面色一变,踉踉跄跄转头就跑。
如果房子没卖的这么快,他还能想法子从院墙爬回家,把衣服、被褥和米面粮油的什么收拾收拾。
可是现在……
赖尚荣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也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总感觉周围邻居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探询。
啊啊啊……
赖尚荣好伤心,好难过,顺着墙根儿,想躲到没人的地界去。
正在这时,两个大汉拦住了他,“你可是叫赖尚荣?”
什么?
赖尚荣心头大惊,“两位大哥,我我我……我不叫……”
他生怕贾家又买通了什么人要来打他,就想换个名字。
却不料王仁在车子里伸了头,“赖兄,车里坐坐啊!”
曾经这家伙,是真的跟他们称兄道弟。
王仁看着狼狈的赖尚荣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王……大爷!”
赖尚荣差点就要叫王兄了,好在最后关头,又改了称呼。
“哈哈哈,客气了不是?”
王仁大笑,“前面有酒馆,我们兄弟弄两个菜,一起说说话。”
两位姑妈写了急信回家。
他才知道,那位好姑父连官都丢了。
王仁并没有把贾家的事,当成多大的事,此时还以看笑话的心态,过来找赖尚荣。
亲戚之间,长辈们总喜欢说谁谁读书有多好,你你怎么样。
每一次,他都是被教训的那一个。
薛家的薛蟠不能跟他比,但是贾家的贾珠,如今的宝玉,简直了,回回都压在他头上。
那位好姑父曾经看到他时,动不动就之乎者也,他早受够了。
当他不知道他最会装吗?
王仁心情愉悦的请赖尚荣喝酒吃菜的时候,薛姨妈和王夫人都是满面愁容。
大哥王子腾不在家,想要等到他回信,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那个赖婆子呢?”
薛姨妈不好说贾政的不好,只能把一腔怒气给赖嬷嬷,“难不成以后还要好声好气的养着?”
“琏二奶奶打发她去打扫茅房了。”
彩云回道:“她以后吃住也都在那边了。”
“就没给那老虔婆几板子吗?”
也太便宜她了。
薛姨妈愤愤不平,“姐姐,凤丫头心慈手软的,你……”
她想说你可不能心慈手软。
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宝钗扯了下,“妈,赖嬷嬷那个样子是挨不了几板子的,而且真打了,老太太脸上也不好看。”
“……”
王夫人的呼吸又忍不住重了些。
就是那老不死的害的。
养的什么奴才?
要不是她把这些不得用,又奸诈的奴才往老爷那里塞,那个蠢的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其他都是枉然!”
宝钗也在心里叹过无数的气,“宝兄弟不是过去侍疾了吗?回头若是没有大事,姨妈还当去请个安,问问以后的章程。”
“我的儿……”
若不是宝钗点子足,给大哥和二哥都写了信,还把宝玉叫回来给老太太侍疾,他们家就要被大房挤兑没了。
“姨妈说的什么话?”
宝钗万分体贴的拍了拍姨妈的手,“您是我亲姨妈呢。”
姨夫的官没了,就更要抓紧老太太了。
要不然这荣国府要不了多久,就没有二房的立足之地了。
连二房都没立足之地,他们这亲戚就更不好再逗留了。
宝钗很遗憾,“大夫都说您不能生气呢。待姨夫回来,您可千万别再跟他呛声了。”
再吵再闹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
“老太太那里也是的,她自己的亲儿子呢。”
人家都难过的生病了。
宝钗感觉老太太生病是真的。
“再说了,如今正是宝兄弟读书的关键时候,姨夫在家歇着,还能多管管。”
姨夫不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要不然,也不能被赖家一再的糊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姨夫烂泥扶不上墙,舅舅那边或许就会觉得只大表姐在宫里不保险,还会多想着她些。
宝钗努力的想把姨妈家的一件坏事,扭转成于她有利的好事。
所以,今天的信,她写的有点多。
她需要舅舅看到她的能力。
反正不管怎么说,薛宝钗对今天的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辞别姨妈,她和薛姨妈又往荣禧堂去。
只是鸳鸯还是没让她们见,非说老太太懒懒的,这一会子不想见任何人。
薛姨妈的脸色很不好看,走的时候,脸上强装了笑。
母女两个走了好一段路,宝钗才轻声道:“妈,以后会好的。”
他们家有钱。
尤其哥哥进了贾家的族学以后,家里的银子相对来说,出去的少了许多,慢慢的还有了盈余。
这就够了。
“明儿我们再去见见凤表姐吧!”
真是一步差,步步差。
谁知道,这位曾经看不上的表姐,如今比姨妈还要厉害呢。
“还有表姐夫,西城那边的铺子,不是跟隔壁的两个有些争吵吗?请表姐夫过去帮我们一趟。”
是哩,这个是正事。
薛姨妈点了头,“我让你哥哥请半天假,带着一起?”
宝钗大力点头。
他们家的事,还当是哥哥出面。
由哥哥把贾琏带着,过去走一趟,也能震慑那些不怀好心的人。
“就是表姐夫那里……,妈看,我们送些什么东西好?”
“……从库房找找吧!”
薛姨妈不想花银钱在外面置办了。
他们家库房里还有许多好东西。
“唉,可惜你大舅舅不在家。”
大哥要是在家,哪里还用去求贾琏?
薛宝钗没吭声。
母亲对舅家,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二舅舅和表哥收到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让他们拿住赖尚荣,是女儿的主意。
薛姨妈很满意。
赖家在贾家多年,赖尚荣又是长子,是赖大最看重的儿子,贾家的一些秘事,他必定全都知道。
不管是把他给大哥,还是他们薛家拿着,都能在关键的时候用。
就是可惜那赖嬷嬷……他们家动不了。
那才是贾家的万事通。
薛姨妈望了一眼茅房方向,到底又按住了某些小心思。
如今事情才出,赖嬷嬷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他们办不了,不是还有几位掌柜吗?”
薛宝钗不仅给舅家写了信,还以哥哥的名义,给几位心腹掌柜写了信。
让他们打听贾家今天发卖的赖家人,打听他们都被卖到哪里去。
以后有机会再买下来。
薛家别的不多,在各地的庄子铺子都有几个。
随便放哪里都行。
宝钗不知道他们最终能不能用上,但万一呢?
赖嬷嬷就在这个家里,以后总能找到机会接触的。
“妈你别操心这事了。”
薛宝钗道:“今天您还不累吗?”
“……我倒是还好。”
薛姨妈很欣慰女儿的体贴,但她今天,别看跟着姐姐哭了好几场,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同是姐妹,姐姐嫁进了国公府,她却嫁到了商户人家。
薛姨妈在女儿面前,维持着形象,“就是哭的多,喝的水也多,嘴巴淡的很,回头让厨房弄些糟鸭掌。”
儿子女儿都喜欢吃。
儿子吃的好了,还会喝杯酒。
到时候,她还能跟着喝上几杯,庆祝庆祝。
“嗯,回家我就让厨房去做。”
母女两个各有心思的,回去隐秘着庆祝,荣庆堂里,贾母看到宝玉,却更难受了。
宝玉以后可怎么办啊!
二儿子连官都没了。
她想跟林姑爷提个亲,都没那脸。
史家……
想到大侄子和侄媳妇留给湘云的嫁妆都被二侄子他们挪用了,贾母就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湘云不适合宝玉。
能适合的只有外孙女。
可惜外孙女又住到了东府,要不然……
贾母在想着,是不是跟东府再冷着些,让外孙女住回来算了。
只要住回来,两个孩子在一个屋子里,宝玉又是个好的,慢慢的外孙女或许……
贾母拿不定这个主意。
外孙女很喜欢东府,尤其住的那个邀月苑。
她又喜欢尤氏,真要闹僵了,那孩子也是个有主意的,说不得就直接搬回她自己家了。
贾母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她从未想过,把宝钗配给宝玉。
商户女,年纪还比宝玉大好几岁,本来说是住上一个月两个月,家里的屋子修缮好了,就回去。
如今虽然也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老太太总感觉薛家没那么容易走了。
薛家想借他们贾家的势呢。
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面上,原先住就住了,但是如今……
贾母不想让他们住了。
王氏闯进祠堂骂二儿的那些话,她都知道了。
这个女人居然也敢看不起她儿子?
动不动她哥哥,动不动元春……
王子腾靠的是谁?
元春是她贾家的孙女。
“老太太,该喝药了。”
鸳鸯端了药碗进来。
今天老太太睡醒之后,大老爷过来禀告已经替二老爷辞官的事时,带了太医。
也幸好带了太医,要不然,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又喝药?”
贾母不想喝药,她今天就是一时受不住而已。
“不早了,大夫说,这药一天得三遍。”
鸳鸯把药碗递到她嘴边。
本来想一勺勺喂的,是老太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