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安似懂非懂,“所以,如果周叔叔是我们的家人,就可以吗?”
“他不是我们的家人。”池苒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轻昵地亲了下她的脸颊,“好啦,不问这么多啦,赶紧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
池乐安自己爬上椅子,“赶紧吃赶紧吃,妈妈说,我们要先坐公交车,下了车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周祈聿呼吸滞住,放在身侧的手攥得骨节发白。
池苒馀光中看到他变得暗淡的脸色,移开视线。
吃过早饭,池苒给两小只穿好小雨靴,那个地方是山路,前两天下过雨,路滑不好走。
陈姨和她们一起下楼,但她不是去拜山,她是回乡下见见老姐妹,出了门便分开了。
池苒拎着祭拜的物品打车,公交车也能到,但打车更方便一点。
她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我们要去坐车了,你走吧。”
周祈聿抓住她的手,嗓音有些沉哑,“不用打车,我送你们过去。”
池苒扫过他微红的眼尾,淡声拒绝,“谢谢,不用麻烦你。”
周祈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在无声对视。
池苒看着天边日渐升高的太阳,退让一步,“那走吧,我发地址给你导航。”
车子慢慢驶向郊外,是小村庄,窄而小的水泥路一路蜿蜒向上,最后在一棵大榕树下停下,再往前,车子就驶不进去了。
池父是从这条村子里出来的,不过搬出来早,老旧的砖头泥瓦房子早就塌成平地。
池苒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周祈聿开的是豪车,又逢过年,外地打工的年轻人都回了家,看到村子里来了这么一辆漂亮的车,都在议论来得是哪家的女婿。
有老人认得看着池苒眼熟,上前打招呼,“是池家的闺女吗?”
池父池母当年离开时,大家都很唏嘘,没想到他们家的闺女倒是争气,看样子是钓了金龟婿。
池苒不认得他们,不过他们过来问,也不会不回答,“是的,阿公阿婆新年好。”
他们看着穿着光鲜又一身矜贵的周祈聿,又问,“这个男人是你对象吗?长得可真俊呐,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这车和别的车不一样,很贵吧。”
池苒心道,当然贵,一千多万呢。
这话是不可能跟他们说的,随便敷衍了两句,和他们道别,“要去给我爸妈上香,你们慢聊哈。”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池苒看了看周祈聿锃亮的皮鞋,真心提议,“你回去吧,这山路不好走,弄脏了你的皮鞋。”
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大概从来没走过这种泥土路吧。
周祈聿低头看了眼沾了点泥巴的鞋子,牵着池念安和池乐安的手,眼神没什么变化,“不要紧,带路吧。”
池苒只是提议一下,他听不听是他的自由。
山路不好走,有些地方,一步三滑,池苒走得很小心,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周祈聿半只脚陷入烂泥中,却把池念安和池乐安紧紧夹在肋下,没让她们沾一丁点泥水。
池乐安蹬了下小短腿,瞎指挥,“哭叔叔,你不能走那里,要走这边,看见我妈妈的脚印没有?要跟着她的走,哎呀……”
周祈聿一脚踩入泥坑。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脸,不忍直视,“不听小孩言,吃亏在眼前。”
周祈聿额头出汗,“抱歉,第一次走这种山路,下回就熟悉。”
其实如果没有抱住念念和乐乐的话,他也可以走得很轻松,但抱着她们,他就要多注意周边的环境,比如,一不留神,就有树枝伸出来,他怕树枝划伤她们的脸,左右避让的时候,就没注意到脚下的路。
池念安也急着满头大汗,“周叔叔,你放我们下来吧,我们自己走。”
池苒好气又好笑,无语了一阵,“你放她们下来,她们穿的小雨靴,又不怕脏。”
周祈聿声音倒很沉稳,“没事,我觉得还好,不碍事。”
没苦硬吃。
池苒轻哼了下。
随他去了。
所幸走了一会就到达目的地了。
池父池母的墓落在一棵松树旁边,松树是池鸢和池苒当年亲手种下的,一眨眼,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小松树也长成了大树,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依然绿意盎然。
池父池母是合葬在一起的,隔了一年没来,周围杂草丛生。
池苒变法术似的,从布袋子拿出一把小镰刀,是她出门前陈姨给她捎上的。
池乐安第一次见这样的镰刀,好奇地盯着看,“妈妈,这是什么东西?”
池苒,“这叫镰刀,割草用的。”
她用的次数也不多,手法不太娴熟。
周祈聿看她用了一会,觉得自己也掌握了方法,蹲在她旁边,伸出手掌,“我来吧,你在旁边歇着。”
她的皮肤薄嫩,不适合做这个。
池苒手上动作没停,“不用,我自己父母的事情,做子女尽一点孝心而已,又不辛苦,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要假手于人,还叫什么子女?”
周祈聿顿了下,弯着腰帮她一起拔草。
池念安和池乐安念着墓碑上面的字,“先考池良顺,先……妈妈,那个是什么字?”
“先妣,先妣是对逝去母亲的尊称。”
“先妣吴秀兰之墓。”
池乐安,“妈妈,这是外公和外婆的名字吗?”
“是的,他们是妈妈的爸爸和妈妈……”池苒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回忆已经很远了,曾经给予过的温暖和爱也已事过境迁,有些事情似乎无从说起了。
有手上的镰刀,杂草很快被清除,被池苒推到一边,清出一块空地。
她把菊花放在碑前,纸钱堆成一个小山尖,又把水果、糕点摆上,点燃香烛和纸钱。
静静看着纸钱燃烧殆尽,拿出三个酒杯,一一满上,双膝落地,虔诚地跪在地上。
拜了三拜,把酒洒在灰烬中,招呼着池念安和池乐安过来,“念念,乐乐,过来给外公外婆磕个头。”
池苒给池父池母介绍了两小只,说了好一会话,池念安和池乐安分别磕了三个头,又教她们把酒洒在上面。
周祈聿看着池苒和女儿祭拜完,也双膝跪下,刚想磕头就被池苒拉住。
“周祈聿,不合适,非亲非故,不需要你跪我的父母。”
周祈聿抬起深眸凝视着她,哑声开口,“我,我是……”
他想说他是乐乐的爸爸,即使还没有成为他们的女婿,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他们的半个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