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啊”
拉苏躺在最靠里的床铺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上简陋的木质横梁，发出充满哲学意味的感慨：“真是一件复杂又伤脑筋的事情，居然能把我们的老大，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嘘——！小点声！”
听到这句话的阿奋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紧张地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眼神警惕地再次扫向楼梯：“我的老天爷！拉苏！你还敢提那两个字！是嫌楼上那位的火气不够旺，想再添把柴是不是？”
说罢，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呃”
拉苏被吼得身体一缩，茫然地眨眨眼：“为什么不能提？我们不是在分析原因吗？”
“分析个屁！”
阿奋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几乎是扑到两人床边，三颗脑袋在昏黄的灯光下凑成一个紧密的三角形：“我总觉得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老大那反应太怪了！绝对不只是害羞或者生气那么简单！”
说着，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绞尽脑汁地寻找着合适的词，眼神闪烁着：“你们想想！老大什么人？枪顶着脑袋都不带眨眼的狠角色！”
“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看了他两眼就慌得跟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还跑得那么狼狈？”
说到这儿，阿奋用力摇头：“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老大给我的感觉倒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又或者是被戳中了什么不能提的痛处，反正怪得很！”
“对对对！”
听到这番分析，周一拍大腿，激动地小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也有！”拉苏也严肃起来。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说说各自的想法”
“好我先说我的推测”
三人对视一眼，都来了精神，随后完全沉浸在“解密老大异常行为”的紧张刺激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更没注意到二楼那扇紧闭的门后，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二层，唯一的一间卧室内。
“”
瓦龙并没有如楼下三个活宝想象的那样在生闷气或蒙头大睡，试图用遗忘逃避现实。
此刻，他正一脸颓唐地坐在一张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木质梳妆台前，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要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找出白天那个狼狈逃跑的懦夫究竟是谁。
他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个在纽约地下世界叱咤风云多年！面对枪口！背叛！甚至是十三区围剿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黑手帮教父！会在一位女士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堪？！
自己当时的表现就像是个第一次被心仪女孩搭话就大脑空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愣头青一样！
“”
就在瓦龙思考着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的时候。
一个带着无尽嘲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自己怎么会那么无能？”
“嗯”
瓦龙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毕竟这声音完美契合了他此刻的自我认知，让他连抵抗的念头都生不出。
“嗯？！”
然而下一秒，他就瞬间从自怨自艾中惊醒，猛地抬头，望向面前的镜子！
只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圣主！”
瓦龙失声惊呼，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此刻，在他的视角里，镜中映出的，依然是他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
但是！
在镜面深处，在他自己的瞳孔倒影里，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燃烧着地狱烈焰般纯粹恶意的猩红竖瞳，正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嗬嗬嗬”
镜中，圣主的猩红瞳孔微微眯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瓦龙，我忠诚的仆人，你再一次地，为我献上了一幕精彩绝伦的小丑表演。”
“愚蠢！滑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低级趣味！真是百看不厌啊！”
“哪怕，我已经给了你接近她的机会，你也依旧抓不住！”
“不过是个皮相稍微出众了一点的凡人女人，竟能让你进退失据到如此地步！”
“告诉我，瓦龙！过去你在纽约统领黑手帮，呼风唤雨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拥有过美丽的女人吗？那些围绕在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难道都是木头？！”
“还是说！那漫长、卑微、如同阴沟老鼠般苟延残喘的司机生涯！”
圣主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尽轻蔑和恶毒：“已经将你的品味和胆量，彻底腐蚀、降低到了比路边乞丐还不如的程度？！嗯？！”
“毕竟！哪怕是条最卑贱的野狗，被人丢块骨头挑逗一下，也知道兴奋地摇摇尾巴，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咬、争夺！”
“而你，瓦龙！”
“你这个曾经自诩为地下领袖的可怜虫！”
“你的选择！居然是像个被吓破胆的懦夫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
“不——！”
瓦龙像是鞭子抽中了脊椎，脸色由死灰的惨白瞬间涨成猪肝的紫红，额角的青筋更是根根暴凸！
然后，他双手猛地拍在梳妆台上，对着镜中那双恶魔之瞳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逃跑！”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当时该说些什么！对！我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拉苏他们交代！非常重要！所以才暂时离开的！”
极度的恐惧和屈辱混合成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然而，瓦龙的辩解在恶魔主君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可笑，甚至，连他自己听着都感到一阵阵虚脱。
“交代事情？”
“嗬嗬嗬哈哈哈哈！”
镜中的圣主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连串更加刺耳的冰冷狂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极致的嘲讽。
“够了，瓦龙！收起你那套可悲又拙劣的谎言吧！”
“你无需对我解释什么，你的借口在我听来，比下水道的污秽更加令人作呕！”
“我，伟大的圣主，根本不会在意你这蝼蚁般可笑又可悲的言论！”
“但是！有一点！瓦龙！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
圣主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来到这个卑微凡人村落的任务！关乎我们契约的核心，关乎你能否真正摆脱那该死的公交车方向盘，关乎你能否重获力量与尊严！”
“绝对绝对不许给我办砸了！”
“否则嗬嗬嗬”
“我会让你用你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怀念’那些握着方向盘、在臭烘烘的凡人堆里打转的日子！”
这道话音落下的瞬间，镜面剧烈翻腾的猩红血光骤然收缩！
圣主那双令人魂飞魄散的猩红竖瞳，也带着最后一丝冰冷的嘲弄，彻底隐没于虚无！
镜面上，只留下瓦龙那张毫无血色，充满了惊悸与屈辱的脸庞。
“”
他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