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看到没?”
阿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周,下巴朝瓦龙的方向努了努,脸上挂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促狭笑容,压低声音说:“我今天才算发现了,原来咱们老大嗯哼,骨子里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嘛。
“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同样的了然和戏谑,默契地接话:“毕竟,这里的孩子看上去就很天真烂漫,比成龙那个总给我们找麻烦的侄女可爱多了,也省心多了。”
“就是就是,瞧瞧那小姑娘笑得多甜,老大还是很受小孩子喜欢的嘛!”
两人心照不宣地开启了熟悉的“双簧”模式,肩膀挨着肩膀,一唱一和,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几步之外的瓦龙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俩!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仅仅捕捉到几个关键词的瓦龙,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
此刻,他那张惯常冷静自持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层被戳破心事的窘迫红晕。
然后,他迅速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刻意地咳嗽了几声:“咳咳你们可别误会,什么喜欢不喜欢?”
“幼稚!”
“我这是这是为了长远考虑!”
“在这些小孩子面前建立良好形象,以后搜集起情报来岂不是更方便?”
“这叫战略投资!懂不懂?”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这就不奇怪了!老大英明!深谋远虑!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情报事业!我们刚才真是目光短浅,误会老大了!”
听到这番“义正辞严”的解释,阿奋和周立刻挺直腰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摆出一副“恍然大悟”加“心悦诚服”的标准表情,那姿态虔诚得仿佛在聆听圣谕。
然而,两人在瓦龙眼皮子底下飞快交换的那个眼神,以及嘴角极力压制却依然疯狂上扬的弧度,早已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无遗。
那笑容分明在无声地呐喊:得了吧老大,编!接着编!你这借口找得比老爹古董店里的赝品还假!
“好了!这种无聊透顶的话题立刻给我打住!”
瓦龙被两人那“我懂,我都懂,您就别硬撑了”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猛地扭回头,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领带甩到肩上,只留给他们一个挺得笔直到近乎僵硬的背影,以及一句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命令。
“去看看拉苏那边怎么样了!别让他呃被那群精力过剩的小鬼头缠得晕头转向,耽误了正事!”
“是是是!听您的,老大!我们这就去关心关心‘可怜的’拉苏!”
阿奋憋着笑,声音都因为强忍笑意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听起来格外滑稽。
他和周再次默契地对视一眼,肩膀因为憋笑而剧烈地耸动起来。
在他们看来,自家这位向来都是一副冷冰冰脸的老大,此刻分明就是被戳中了内心深处那点不为人知的“柔软”,恼羞成怒得连基本方向感都快丧失了!
拉苏那家伙,明明就杵在离他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还需要特意“去看看”?
嘿嘿老大这转移话题和掩饰的水平,简直是灾难级别的啊!
心里乐开了花的两人,带着一种“有好戏看”的轻松心态,慢悠悠地转过身,准备完成那项“特意观看拉苏”的“艰巨”任务。
然而,当他们漫不经心的目光真正聚焦到拉苏身上时,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僵住了。
只见几步开外,可怜的拉苏背靠着缆车栅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头上布满汗珠,一缕头发狼狈地贴在脑门上。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此刻,在阿奋和周那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里,拉苏的形象,已经升华成了一座正在超负荷运行的“儿童游乐场”!
拉苏的头顶高地,被一个看起来分量十足、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强势占领。
小家伙得意洋洋地骑跨在他粗壮的脖子上,两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揪住他本就稀疏凌乱的头发,嘴里还模仿着某种幻想巨兽的咆哮:“呜嗷——!我是飞龙骑士!冲啊!驾!驾!大马快跑!”
“嘿!小勇士!注意注意安全!别乱动!要掉下去啦!”
拉苏只能用一只手臂,以一种几乎是“生拖硬拽”的方式,勉力固定住小胖墩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防止这位“飞龙骑士”一个激动,真的表演一出“信仰之跃”。
他的腰间战区,则被两个稍小一点的孩子牢牢控制。
这两个小家伙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树袋熊,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他粗壮的腰身。
左边的孩子,正努力地试图把他塞进裤腰带里的、那件皱巴巴的花衬衫下摆使劲拽出来,似乎想把它当成威风凛凛的“英雄披风”。
右边那个更小的,则完全被拉苏皮带上的金属扣迷住了,好奇地用胖乎乎的手指不停地戳着、抠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亮晶晶!宝石!我的!”
拉苏一边要护住自己的衬衫和早已荡然无存的形象,一边还要防止自己的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下来,只能徒劳地哀求:“别动!孩子们!那是我的腰带!没了这个,叔叔我就要光屁股啦!求求了!”
他的两条腿更是重灾区,至少有三个孩子像藤蔓一样挂在他的大腿和小腿上。
一个正努力想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另一个抱着他的小腿在玩“荡秋千”,还有一个干脆坐在地上,紧紧搂着他的脚踝,仿佛那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抱枕。
最要命的是他背上还背着一个!
那孩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脚丫在他背上乱蹬,兴奋地尖叫:“冲啊!大叔!我们去打败坏蛋!”
至于外围战场,那些没能抢到“最佳挂位”的孩子,则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围着他这座“游乐场”兴奋地绕圈奔跑、尖叫、拍手,不时还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加入战局。
“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孩子们!别撞到别人!啊呀我的头发轻点别拽裤子”
拉苏徒劳地呼喊着,声音淹没在孩子们兴奋的声浪和他自己沉重的喘息中。
他也曾试图象征性地挣扎一下,结果脖子上的“小骑士”揪得更紧了,腰间的“树袋熊”抱得更死了,腿上的“挂件”们荡得更欢了,背上的小“引擎”踹得更用力了。
“天呐”
在经历了一番绝望的心理挣扎之后,拉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此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一个疯狂而虔诚的祈祷:
缆车啊缆车,求求你快点到站吧!再不到站,我就要被这群小家伙“分食”殆尽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拉苏那双被汗水模糊、写满了“救命”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穿过身上层层叠叠的“人形挂件”缝隙,捕捉到了另一端的阿奋和周的身影!
然后,他的眼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光芒,同时带着哭腔嘶吼:“阿奋!周!救命啊!快来帮帮我!我顶不住啦!真的顶不住啦!我感觉我要散架了!!”
“呃”
阿奋和周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震得一时失语。
然后,仅仅一秒钟的震惊和出于本能的犹豫之后,两人体内那根名为“自保”和“滑头”的神经瞬间冒头。
几乎是同时!两人展现出了一股令人惊叹的求生欲和一种心照不宣的、极其熟练的“战术性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