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刚才那惊鸿一瞥，虽只是匆匆一眼。
可那道身影里藏着的、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不仅闯入了他的眼帘，更象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钻进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肌理。
那是血脉相连的牵引，是时隔多年依旧无法磨灭的印记，骗不了人。
前段时间，他让李天龙帮忙追查母亲柳曼芹的下落。
可线索零碎得象散沙，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传闻。
唯一的收获，是一张模糊不清的旧照片。
照片里的柳曼芹还很年轻，眉眼间尽是绝世芳华，眉宇间又透着几分温婉的知性美。
只是年代久远，象素粗糙，很多细节都已模糊。
可就在刚才，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小巷口，那个侧身避让行人的身影。
鬓边的碎发、抬手拢发的弧度、甚至连转身时衣摆晃动的姿态，都与照片里的柳曼芹重合，像跨越了时光的复刻。
秦川心头狂跳，哪里还顾得上这是车水马龙的马路，更顾不上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咒骂声。
他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跟跄着冲了出去，径直朝着刚才瞥见柳曼芹的小巷口狂奔。
他拨开路上的行人，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一头扎进那条小巷，目光急切地在人来人往中搜寻。
可小巷里只有穿梭的路人、摆摊的小贩，叫卖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沿着小巷来来回回跑了两趟，从巷头追到巷尾，又折返回来，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打量，甚至拉住路过的行人急切询问，得到的却只有茫然的摇头。
人呢？
刚才明明就在这里！
秦川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微风带着凉意吹过，让他混沌的大脑稍稍清醒了几分。
是自己眼花了吗？
是刚才被林砚秋的事搅得心神不宁，才把陌生人错认成了母亲？
可那熟悉感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心口发紧。
难不成……
他的母亲真的没死？
当年那场所谓的意外，其实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象野草般疯狂生长，让秦川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是幻觉，一定不是。
他的母亲，一定还活着。
“秦川？”
就在秦川心绪翻涌之际，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秦川回头，只见巷口路灯下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浅杏色的针织衫，搭配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
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低马尾，脸上没施粉黛，却依旧难掩清秀的五官。
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挺翘，正是当年他们学校的校花周颖。
记忆里的周颖，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母亲是国内知名的古典舞艺术家，父亲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家境优渥的她，每天穿着名牌服饰，妆容精致，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是无数男生暗恋的对象。
可眼前的周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网购的平价款式。
针织衫的领口有些轻微起球，牛仔短裙的缝线处还泛着毛边，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两百块。
曾经那双总是带着傲气的眼睛，此刻也多了几分生活的疲惫与局促。
“真的是你啊，秦川！”
周颖快步走上前，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川回过神，压下心里关于母亲的执念，淡淡笑了笑：“路过，没想到会碰到你，你……”
他顿了顿，看着她这身装扮，实在难以将眼前的人与当年那个娇生惯养的校花联系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前面那家清吧打工。”
周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了几分：“做服务员，一个月三千多块，够我自己生活了。”
秦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到不远处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店铺门头上，挂着“晚风清吧”的木质招牌。
玻璃窗里能看到隐约的调酒台和高脚杯。
他心里了然，看来周颖家里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否则以她的家境，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做服务员，穿着几十块钱的衣服，忍受这份辛苦。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清吧里突然传来一个尖厉刻薄的女声，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周颖！你死哪儿去了？3号桌的威士忌加冰，让你送过去十分钟了，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故意偷懒！”
周颖的脸瞬间红了，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接着又变得煞白。
她连忙朝着清吧的方向应道：“来了！马上就送过去！”
转头看向秦川时，她的眼神里满是歉意与难堪：“不好意思啊秦川，我老板在催我了，我得去上班了，有空……有空再联系？”
“恩，好。”
秦川点头，看着她匆匆跑向清吧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刚跑到清吧门口，那个尖利的声音又追了出来，这次更近，也更刻薄。
“送杯酒都这么慢，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别想要了！赶紧把酒端过去，客人都要投诉了！”
周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敢反驳半句，只是飞快地冲进店里。
从吧台接过那杯冒着寒气的威士忌，端着酒杯快步走向角落的桌子，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全然没了当年校花的风采。
秦川站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满是感慨。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被众星捧月、连走路都带着傲气的富家千金，如今会沦落到在清吧里做服务员。
还被店长当着路人的面肆意训斥。
生活这东西，还真是无常。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晚上九点多。
清吧里刚热闹起来，离睡觉还早。
刚才瞥见的母亲身影让他心绪难平，此刻也没心思回家。
而且回去之后，他要怎么面对林砚秋？
思忖片刻，秦川抬脚朝着清吧走去。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