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翊华躺在尖沙咀三星级酒店客房的床上,看着翡翠国际台,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家酒店的名字叫“三星级”,条件比国内某些民宿都要差。
房间小得要死,仅仅可以放下一张一米二的床,电视还挂在墙上。
没有窗户,没有中央空调和通风系统,全靠自然换气,放个屁能把自己臭死。
就这,它还按照内地三星级酒店的标准收费。
谁叫它在寸土寸金的尖沙咀。
不过曾翊华知足了,要是在铜锣湾,酒店又贵又旧,你爱住不住,人家是浩南哥罩着的。
丁铃铃。
手机响了。
曾翊华连忙接通电话。
“坚叔,怎么了?”
话筒里传来男子的声音。
“阿华,他们动手了。”
“赶紧报警,然后远远地离开,不要伤着你了。”
“知道了。”
挂掉电话,曾翊华又拨通一个号码。
拨了三次才接通,话筒里传来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哪个扑街!”
“雄哥,起来尿尿了。”
“阿华你这个衰仔,到底什么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把你的铺子砸了。”
“雄哥,不用你砸,有人在撬我的办公室,盗窃货物。”
那边的刘伟雄马上清醒。
“谁?粟鸿霖?”
“他弟弟粟永春。”
“蒲他阿嬷,居然敢坏市场的规矩。你不用担心,我会收拾他们。”
华盛电子市场的规矩就是开门做生意,有赚有赔,各凭本事。就算你收到假货,亏了血本,也是你眼力不济,活该。
但底线是商户之间不能偷、盗、抢,要不然整个市场会乱了套,大家都没法做生意赚钱。
曾翊华把手机放到枕头旁。
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迷迷糊糊中,不知几点,手机疯狂地响了。
曾翊华挣扎着伸手,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眼皮子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喂!”
“阿华,起来尿尿啊!”
话筒里传来刘伟雄高亢的声音。
“雄哥,我尿过了。”
“尿过再尿一次。哈哈!”刘伟雄爽朗大笑,终于报了刚才被叫起去尿尿的仇,“粟永春五人被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进了派出所。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主谋是粟永春,暂时牵涉不到粟鸿霖。明天上午,警察局也只是派人去找他谈话,没法动他。
阿华,这是条毒蛇。
这次你动了他的兄弟,下次报复更加狠毒,你要小心。”
曾翊华终于睁开眼睛,“雄哥,关键是粟永春。”
“你个衰仔很聪明,一下子点到要害。
不过我估计粟永春很难把他哥咬出来,他还有父母妻小要养,把他哥也咬进去,谁养?”
“雄哥,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机会有时候是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候是人为制造。你先给粟永春找个律师,再想想办法,让律师带我去见他一面。”
“你想说服粟永春?我看你的算盘打错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
刘伟雄沉默一会,“好,等你从南港回来再说。”
挂掉手机,曾翊华看了看手机时间。
扑街啊,六点都不到。
再睡会。
可是上午还要去拆盲盒,一想到这里,曾翊华就兴奋地睡不着。
短短两三个小时的低质量睡眠,让他很难受,在床上翻来复去。
真是煎熬啊。
粟鸿霖也很煎熬。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弟弟盗窃居然被逮了个正着。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位警察,诚恳地说:“警官,我弟弟可能是没事跟朋友们到处瞎逛,不小心碰到人家的门。
我了解我弟弟,他打小就老实,偷鸡摸狗的事从来不敢做。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高个警官说:“粟先生,你弟弟是被联防队在现场抓到的,人赃并获。”
粟鸿霖还想为弟弟辩解一下,“警官,市场联防队良莠不齐,里面有些人,我实在不好说他们。
我弟弟因为替人打抱不平,得罪了里面的人,听说还是个头头。
警官,我只不过是做个假设啊,会不会有人设计陷害我弟弟?”
矮个警官说:“粟先生,你弟弟除了被抓个人赃并获外,还被监控录下了犯罪的全过程,铁证如山。”
粟鸿霖心里一惊,脱口而出,“监控不是没电吗?”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高个警官意味深长地问:“粟先生,你怎么知道富盛工业区保安室的监控被断了电?”
粟鸿霖额头上全是白毛汗:“我也听人说的。”
高个警官呵呵一笑:“粟先生真是消息灵通。
我们也是出发时才得到消息,并没有对外宣布,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消息。”
粟鸿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好热啊,空调不冷。大厦物业收了钱,空调搞得不冷。真是缺德。
富盛工业区的物业我也听说过,烂,经常这里断电,那里断电。
所以我瞎猜的”
这事无关紧要,两位警官淡淡一笑,也不再追究。
粟鸿霖想不通,那些保安坏了良心,居然收钱不办事?
可粟永春动手前悄悄跟自己通过电话,说看到保安室的监控屏幕全黑了,这才敢动手。
粟鸿霖小心地问:“两位警官,我弟弟被监控录下全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个警官把笔记本合上:“那些保安承认,收了粟永春的钱,把监控的电断了。
可他们不懂,只是断了显示器的电,监控主机的电没断。
监控显示器是黑了,可监控摄象头、主机和硬盘都在正常工作,于是把他们全程拍下。
他们还生怕我们不认识他们,到了3栋六楼,还特意脱下口罩,对着摄象头拍了个合影。
然后他们撬锁溜门和搬运货物的全程,一五一十的都记录下来”
高个警官捂着嘴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使劲地挣扎。
矮个警官也捂着嘴说:“我从警十年,从没见过这么笨的贼,妥妥现代版的掩耳盗铃”
他也快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使劲地用手指捏着嘴巴。
好好的嘴巴被他捏得变形
粟鸿霖目光呆滞,恨不得仰天长叹一声。
我苦命的弟弟啊!
你当年但凡多读两年书,也不至于人被抓进去还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警官,我弟弟会被判多少年?”
高个警官说:“这个由法院定。
不过你弟弟属于盗窃罪,还是主犯,轻不了。
量刑主要看盗窃的货物价值多少。我们正在联系事主,核实这批货物的价值”
谈了半个小时,两位警官起身告辞。
正如雄哥所言,粟永春不开口,案子根本扯不到粟鸿霖的身上。
他现在只是犯罪嫌疑人的哥哥。
送走两位警官,粟鸿霖回到办公室,再也坚持不住,瘫软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他挣扎地坐直身子,看着前方虚空,仿佛曾翊华就站在那里。
咬牙切齿,眼睛里恶毒的光像毒液一样呲呲往外喷,真要是有人,搞不好会被灼伤。
曾翊华,你居然敢反击,居然敢挖坑害我们兄弟俩!
可惜,你棋差一着,只把我弟弟坑进去,我还在外面好好的!
你踏马的死定了!
南港。
曾翊华吃完早饭,迫不及地坐地铁过海来到中环,在金钟站落车,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一座金色外墙大厦前。
万宝中心。
安信银行南鹏中心营业部,就在它东座一楼。
今天他来这里拆盲盒。
不知道韩志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大吉大利!
一朝暴富!
曾翊华对着北边拜了拜,心里默念了三遍,转身走进了安信银行大门。
四十多分钟后,曾翊华走了出来。
他依然背着那个背包,只是背包显得沉甸甸的。
神情有些恍惚,脚步飘忽不定,就象喝醉酒一样。
曾翊华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扶着墙在人行道边的花坛边沿上坐下。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两百二十万元就把你震得魂不附体!
你前世没见过这么多钱吗?
被下周回国坑掉的货款就有六百多万元
大哥,是美元,刀乐,两百二十万美元,能跟六百多万人民币比吗?
美元又怎么了?
才区区两百二十万,要记住,你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是首富。
不是县里的首富,也不是南鹏首富,更不是中国首富和亚洲首富,是世界首富!
世界首富?!
果然,横财让人迷失方向,让人膨胀。
不过说实话,你真的想做世界首富?
试试又何妨!
反正这一世我很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浪一浪也无所谓!
咣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天人交战的曾翊华,他抬头一看,两位欧美年轻男女走过,回头冲自己微笑。
他们刚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悯,丢了两个硬币施舍给自己!
没有经受过社会毒打的白左啊,我需要你们怜悯吗?
告诉你们,我的背包里有一叠不记名美国国债,足足二百二十万美刀,比你们有钱得多!
用得着你们施舍?
老子可是妥妥的百万富翁,居然被你们当成叫花子。
你们什么眼神,难怪往后的岁月里,做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曾翊华愤然地捡起地上那两枚硬币,揣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