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但创科集团研发中心的c区，一盏灯还亮着。
赵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运行着复杂的代码调试程序。他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眼神专注得近乎狂热。
屏幕的一角，一个加密通讯窗口亮着。代号“鹰眼”的头像在闪烁。
“验证进度？”对方发来消息。
“异常参数？”
“主要是迭代收敛条件过于宽松，可能导致算法稳定性下降。但这也可能是为了适应商业化应用的妥协。”赵明分析道，“我打算用模拟环境跑一次完整流程，看看实际效果。”
“谨慎些。陆时衍不是傻子，他可能设了陷阱。”
“我知道。”赵明顿了顿，“但这是我们离那份手稿最近的一次。老大等了三十年，不能再错过了。”
通讯窗口沉默了片刻。
“三天后的发布会，是最后期限。”鹰眼发来指令，“拿到完整代码，验证无误后，按原计划执行‘涅盘行动’。”
“明白。”赵明回复，“那个苏念，真的不用管吗？她最近动作很多。”
“一个棋子而已，翻不起浪。重点在陆时衍和那份手稿。”
通讯结束。赵明摘下耳机，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深夜的城市像一只沉睡的巨兽，而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摸了摸耳后的纹身，那个鹰形图腾在黑暗中仿佛有了生命。
三十年。确实太久了。
同一时间，苏念的公寓里，灯也还亮着。
她没有睡，而是在和张辰视频通话。
“赵明的设备我们已经全面监控。”张辰在屏幕那头说，“他刚才和一个加密账号通讯，虽然内容破译不了，但传输数据量很大，应该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能追踪到那个加密账号的来源吗？”苏念问。
“很难。对方用了多重跳板和暗网节点，反追踪手段很专业。”张辰皱眉，“但有意思的是，我们在监控中发现，赵明不只是程序员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他工位上那台电脑，配置高得离谱，而且安装了很多专业级的黑客工具。”张辰调出一个窗口，“你看，这是系统日志。他在过去三个月里，至少尝试入侵公司内部系统十七次，成功五次。包括人事档案、财务数据，甚至——”
他顿了顿：“陆总办公室的访问记录。”
苏念的心一紧：“他进过陆总办公室？”
“从日志看，应该是远程入侵了办公室电脑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张辰说，“所以我们在办公室里说的话，他可能都听到了。”
这个发现让苏念背脊发凉。也就是说，她和陆时衍的所有计划，“夜莺”可能都一清二楚。
“那他为什么还要上钩？”苏念不解，“明知道那是陷阱。”
“也许……”张辰思索着，“他有不得不跳的理由。那份手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即使知道是陷阱，也要冒险一试。”
这个推测和苏念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份手稿，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周文远三十年的执念，是“影鹰”组织复兴的关键。
“继续监控。”苏念说，“特别是他验证代码的过程，一定要详细记录。另外，发布会的筹备进度怎么样了？”
“按照你的要求，所有准备工作都在暗中进行。”张辰切换窗口，“场地定在市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时间是三天后的上午十点。邀请名单已经拟好，包括业内专家、投资方、媒体，还有……红杉资本的代表。”
提到红杉资本，苏念的眼神变得锐利。
“那个代表，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张辰说，“对方很热情，表示很期待与‘灵境’项目合作。但我觉得，热情得有点过头了。”
“什么意思？”
“按照常理，投资方对项目方应该是审视的态度，不会这么主动。”张辰分析，“但这个代表不仅主动约时间面谈，还暗示可以绕过正常流程，快速推进合作。”
绕开正常流程——这通常是违规操作。
“他在试探我们。”苏念说，“看看我们是不是急功近利，是不是会为了融资而铤而走险。”
“那我们要怎么回应？”
“答应他。”苏念做出决定，“约个时间，我和他见面。地点选在人多的地方，最好是公共场所。”
“会不会太冒险？”
“就是要冒险。”苏念说，“如果红杉资本真的和周文远是一伙的，那么我主动接触，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谁是狐狸谁是猎人，就清楚了。”
张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念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来安排。”
挂断视频，苏念走到阳台。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的困倦。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衍发来的信息：“还没睡？”
“睡不着。”苏念回复，“在想发布会的事。”
“别太勉强自己。”陆时衍很快回复，“有些事，急不来。”
“我知道。但时间不多了。”
电话响了，是陆时衍直接打过来的。
“听你的声音，很累。”他说。
“你也是。”苏念靠在栏杆上，“李晓晴那边有消息吗？”
“刚接到医院电话，她挺过了危险期，但还没醒。”陆时衍的声音里有一丝如释重负，“医生说，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接下来四十八小时情况稳定，就有希望。”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苏念的心稍微轻松了一些。
“周文远今天去医院的举动很可疑。”她说，“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警方那边有进展吗？”陆时衍问。
“陈锋刚刚联系过，说李晓晴的随身物品里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但她的手机记录显示，车祸前半小时，她接到过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通话时间只有十几秒。”
“能查到那个号码吗？”
“查了，是预付卡，没登记身份信息。”苏念说，“但通话基站的位置，在城西的长风路附近。”
长风路——就是那家网吧所在的区域。
“又是长风路……”陆时衍沉吟，“看来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
“我明天再去一趟。”苏念说，“这次，我想进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陆时衍立刻反对，“如果‘夜莺’经常在那里活动，网吧里很可能有他的同伙。你一个人去，等于自投罗网。”
“我不是一个人。”苏念说，“阿成和小伟会跟着。而且，我可以伪装一下，不会引起注意。”
陆时衍沉默了几秒钟：“你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苏念坚持，“李晓晴是在接到那个电话后出事的，那个电话一定很重要。如果能找到打电话的人，也许就能知道李晓晴发现了什么。”
这个理由很充分。陆时衍最终让步了：“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撤出来。我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
“好。”
“还有一件事。”陆时衍说，“关于那份手稿，我想你应该知道更多。”
苏念的心跳加快了：“您愿意告诉我？”
“明天见面说。”陆时衍说，“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通话结束。苏念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天际线。
黎明前的黑暗，确实很深。但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早晨七点，苏念准时出现在创科集团大厦。她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二十七楼的“灵境”项目组。
经过一夜的休息，项目组的成员们看起来精神不错。看到苏念进来，大家都站起来打招呼。
“苏总监早。”
“早。”苏念点头，“大家准备一下，半小时后会议室开会，讨论发布会筹备事宜。”
“明白。”
苏念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邮箱里已经塞满了邮件，大多是各部门协调和供应商对接的内容。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挑出重要的回复。
八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项目组核心成员，还有市场部、公关部、技术部的负责人。
“各位早。”苏念站在会议桌前，打开投影，“今天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三天后的‘灵境’项目发布会。这是创科集团今年最重要的活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眼神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发布会分为三个部分：技术演示、产品体验、合作签约。技术演示由张辰负责，产品体验由王磊负责，合作签约由我亲自对接。现在，各部门汇报进度。”
市场部负责人第一个发言：“媒体邀请已经全部发出，确认出席的有五十八家，包括主流财经媒体和科技垂直媒体。另外，我们还邀请了十位行业kol，他们会在现场直播。”
“嘉宾接待方案呢？”苏念问。
“已经安排好了。嘉宾有专车接送，普通嘉宾有统一大巴。签到系统用的是最新的面部识别技术，可以快速入场。”
“安保措施？”
“国际会议中心本身的安保就很严格，我们还额外聘请了专业安保公司，负责场内外的巡逻和应急处理。”安保部负责人回答，“所有出入口都有监控，所有工作人员都要通过背景审查。”
苏念点点头，看向张辰：“技术演示部分呢？”
“演示环境已经搭建完成，昨天测试了三遍，运行稳定。”张辰说，“演示内容分为三个阶段：基础功能展示、核心技术解析、未来应用展望。每个阶段五分钟，总共十五分钟。”
“备份方案？”
“准备了双路供电、备用服务器、离线演示包。即使现场出现任何意外，也能保证演示正常进行。”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每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苏念的问题很犀利，但也很专业，让在座的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十点，会议结束。苏念叫住了张辰。
“赵明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今天请假了。”张辰压低声音，“说是身体不舒服，但我查了监控，他早上七点半就离开了公司，去了城西方向。”
城西——又是城西。
“继续监控他的设备。”苏念说，“另外，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苏念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昨天在网吧门口拍到的摩托车。
“这辆车，我想知道它经常出没的区域。你能调取交通监控，做一个轨迹分析吗？”
张辰看了一眼照片：“没问题，但需要时间。”
“越快越好。”
回到办公室，苏念打开日程表。下午两点，她要和红杉资本的代表见面。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高档咖啡厅。
这是一场硬仗，她必须做好准备。
中午十二点，苏念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查阅红杉资本的相关资料。这家投资机构在国内很有名，投过不少成功的科技公司。但那个所谓的“代表”，资料却很少，只知道他叫jas wilson，美籍华人，三个月前才调到中国区。
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
苏念让陈锋去查这个jas wilson的底细，但还没收到回复。
下午一点半，苏念准备出发。阿成和小伟已经在楼下等着。
“苏小姐，今天去哪？”阿成问。
“市中心，蓝山咖啡厅。”苏念坐进车里，“你们不用跟太近，在附近守着就行。”
“陆总交代了，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安全。”阿成坚持。
苏念没有反对。车子驶向市中心，一路上，她的脑子里快速复盘着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咖啡厅里，jas wilson已经等在靠窗的位置。他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副精英模样。
“苏总监，幸会。”他站起来，微笑着伸出手。
“jas先生，久仰。”苏念和他握手，然后在对面坐下。
“苏总监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有为。”jas笑着说，“‘灵境’项目在业内很有名，我们红杉资本一直很关注。”
“感谢关注。”苏念保持礼貌的微笑，“不知道贵公司对‘灵境’项目的合作，有什么具体想法？”
jas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苏总监应该知道，投资不只是看项目本身，还要看团队，看时机，看……背后的故事。”
这话里有话。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苏念故作疑惑。
“那我就直说了。”jas放下咖啡杯，“我们听说，‘灵境’项目的核心技术，有些……来源问题。”
苏念的心一沉，但脸上不动声色：“来源问题？什么意思？”
“有传言说，核心算法并非创科集团自主研发，而是……从别处获得的。”jas盯着苏念，“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项目的知识产权就存在风险。作为投资方，我们必须谨慎。”
这个指控很严重。如果传出去，不仅会影响融资，还可能引发法律纠纷。
“这完全是谣言。”苏念冷静地反驳，“‘灵境’项目的所有技术，都是创科集团自主研发的，有完整的专利文件和研发记录。不知道jas先生是从哪里听到这种不实消息的？”
“只是传言而已。”jas笑了笑，“但无风不起浪，苏总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的是，商业竞争往往伴随着恶意中伤。”苏念说，“如果红杉资本因为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就质疑我们，那我想，我们可能不是合适的合作伙伴。”
她以退为进，将压力抛了回去。
jas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强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苏总监别误会，我们当然相信创科集团的诚信。只是作为投资方，尽职调查是必要的程序。”
“我们欢迎任何形式的尽职调查。”苏念说，“只要程序合规，信息公开透明。”
“那就好。”jas点点头，“关于合作的具体条款，我们可以再约时间详谈。不过……”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说，贵公司内部最近有些……不太平？好像有高管出了车祸？”
终于切入正题了。
“李总监确实出了意外，我们都很遗憾。”苏念说，“但这是个人意外，不会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营。”
“是吗？”jas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可我听说，那场车祸可能不是意外。”
苏念的心跳加速，但表情依然平静：“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我觉得没必要讨论。”
“当然，当然。”jas靠回椅背，“我只是觉得，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贵公司应该更加注重内部稳定。毕竟，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大局。”
他在暗示什么？威胁？还是警告？
“感谢提醒。”苏念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发布会当天，欢迎jas先生莅临指导。”
“一定到。”jas也站起来，“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握手告别。苏念走出咖啡厅，坐进车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才的对话，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机锋。jas明显知道很多事情，而且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苏小姐，没事吧？”阿成从后视镜里看她。
“没事。”苏念摇摇头，“回公司。”
车子启动。苏念拿出手机，给陆时衍发了条信息：“见完了。他在试探手稿的来源，还提到了李晓晴的车祸。”
几秒钟后，陆时衍回复：“果然。看来周文远已经把手稿的事情透露给了红杉资本。”
“那我们怎么办？”
“按原计划进行。”陆时衍说，“发布会照常举办，他们越是想破坏，我们越是要成功。”
“好。”
苏念收起手机，望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在风中飞舞。
秋天来了，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一个变革的季节。
而她，正站在变革的潮头。
前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苏念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