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创科集团总部暗流涌动。
苏念按部就班地推进工作，表面平静如常，内心却时刻紧绷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公司内部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走廊上的窃窃私语变多了，有些同事看她的眼神多了探究与疏离。
周四下午，一个意外的访客敲响了苏念办公室的门。
“林总监？”苏念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财务部总监林雅雯。这位四十多岁的女性高管向来以严谨冷静着称，在公司里地位超然，极少主动到其他部门走动。
林雅雯微微点头，反手关上门：“苏总监，冒昧打扰了。”
“请坐。”苏念起身为她倒茶，心中快速揣测对方的来意。
林雅雯没有拐弯抹角，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苏念：“这是投资部第三季度的部分预算审批记录，我注意到几个异常的项目支出。”
苏念接过文件，一眼就看到其中用红笔圈出的几笔款项——都是与海外合作相关的预付费用，金额不小，支付时间集中在最近一个月，经手人一栏赫然签着“赵强”的名字。
“这些款项的审批流程符合规定吗？”苏念问。
“流程上没有问题。”林雅雯推了推金丝眼镜，“但我核对过对应的合同，发现有几个项目尚未正式签约就预付了30的款项，这在公司惯例中属于高风险操作。”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更重要的是，我收到消息，其中一家接受预付款的公司，注册地是一个离岸避税天堂，实际控制人身份不明。”
苏念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这些款项流向有问题，那么赵强的问题就不仅仅是泄密那么简单了。
“林总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直视着对方。
林雅雯神色坦荡：“创科集团能有今天，靠的是每一个项目的严谨和透明。我不希望看到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毁了公司多年积累的声誉。”她顿了顿，“陆总这两天在查投资部，但赵强在那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有些线索可能需要从其他角度入手。”
“您是指……”
“你们项目组最近在推进的海外合作，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吗？”林雅雯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合作方突然变卦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利益输送……”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送走林雅雯后，苏念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卷入一场远比想象中复杂的权力斗争。赵强作为投资部副总裁，在公司的能量不容小觑，而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现在还是未知数。
晚上六点，苏念接到陆时衍的内线电话：“到我办公室来。”
总裁办公室里，陆时衍正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各种照片和连线。苏念一眼认出，上面有赵强、李晓晴，甚至还有几个她叫不出名字的中层管理人员。
“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陆时衍没有回头，手指点在赵强的照片上，“他不仅仅是泄露了商业信息。”
苏念走到白板前，仔细看着那些连线：“他还在挪用公司资金？”
“不止。”陆时衍拿起一支红色马克笔，在李晓晴和赵强之间画了一条线，“他们之间存在长期的利益输送。李晓晴负责的市场部，每年有大笔的营销预算，其中相当一部分流向了赵强控制的空壳公司。”
苏念倒吸一口凉气：“那他们针对‘灵境’项目……”
“既是为了打压你，也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陆时衍转过身，眼神锐利，“如果项目失败，损失的是公司的利益，但他们却能通过提前布局的某些渠道获利。如果项目成功，他们也能通过控制关键资源来分一杯羹。”
好一个如意算盘。苏念感到一阵寒意，但更多的是愤怒。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揭发他们吗？”
“证据还不够充分。”陆时衍摇头，“赵强非常狡猾，所有的操作都经过多层伪装。我们现在掌握的，只能证明他工作失职，无法构成刑事指控。”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不过，我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
文件上是一份房产交易记录，显示赵强最近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价值数千万的豪宅，付款方式是一次性全款。
“以他的合法收入，不可能买得起这套房子。”陆时衍说，“我已经让人去查这笔资金的来源。只要能证明是非法所得，就能让他无法翻身。”
苏念点点头，心中却仍有一丝不安：“那李晓晴呢？她在公司的根基也不浅。”
“一步一步来。”陆时衍凝视着她，“明天上午，林氏兄妹会给最终答复。如果合作达成，‘灵境’项目就能取得关键性突破。到时候，有些人就该坐不住了。”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我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苏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她回到自己的楼层，发现项目组的灯还亮着。
推门进去，张辰和王磊正凑在电脑前讨论着什么，桌上堆满了外卖盒。
“你们还没走？”苏念有些意外。
张辰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但精神很好：“念姐，我们在测试那个新算法的实际效果，有了重大发现！”
他兴奋地调出一组数据：“按照我们之前的预估，新算法能将存储成本降低40。但实际测试发现，如果结合内容分发的特定场景，优化效果能达到55！”
“你们怎么做到的？”她问。
王磊推了推眼镜，难得露出笑容：“是张辰发现了一个我们之前忽略的参数。这个参数在静态存储中影响不大，但在动态分发场景中，却能产生指数级的优化效果。”
张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昨天测试的时候，我发现有一组数据异常，就多做了几次对比实验，结果就……”
“干得漂亮。”苏念由衷地称赞。她知道，这种“偶然”的背后，是无数次的尝试和深厚的专业积累。
“有了这个突破，我们明天跟林氏兄妹谈判的筹码就更足了。”她想了想，“你们把详细测试报告整理出来，做成一个简明的演示文件，我明天要用。”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
苏念看着他们干劲十足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她喜欢职场的原因——在这里，才华和努力终究会被看见，志同道合的人可以为了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
“今晚早点休息，别熬太晚。”她叮嘱道，“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离开公司时，夜色已深。苏念站在大厦门口，看着城市的霓虹闪烁，突然感到一丝疲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笼罩其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衍发来的消息：“还在公司？”
苏念回复：“刚出来。”
几秒钟后，他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在地下停车场，送你回去。”
苏念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确实累了，而且，有些话她想当面问他。
坐进陆时衍的黑色轿车，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薰味道。车子平稳地驶上主干道，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陆时衍率先打破沉默。
苏念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说：“我在想，职场上是不是永远都有这些看不见的争斗。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永远不知道谁可以信任。”
陆时衍沉默了片刻：“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但你得承认，赵强和李晓晴不是特例。”苏念转过头看他，“他们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说明这套规则在一定程度上是行得通的。”
“所以你要放弃吗？”陆时衍的声音很平静，“因为看到了一些阴暗面，就否定所有的努力和坚持？”
苏念愣住了。
“我见过很多人，在刚入职场的时候满怀理想，但在遭遇几次挫折后就变得圆滑世故，甚至同流合污。”陆时衍专注地看着前方，“但也有人，无论经历什么，都保持着自己的底线和初心。”
他顿了顿：“苏念，你是哪一种？”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敲在苏念心上。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两天的迷茫和疲惫，不仅仅是因为面对复杂的局面，更是因为内心深处对某些信念产生了动摇。
“我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她低声说。
“那就不要变。”陆时衍的语气坚定，“职场上确实有很多不公和阴暗，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必须妥协。相反，正因为有人选择坚守，才让改变成为可能。”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他转头看向她：“‘灵境’项目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念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起初，它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但现在……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宣言。我想证明，好的创意、用心的产品、真诚的合作，是可以在这个行业里立足的。”
“那就去证明。”陆时衍的目光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度，“我会支持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苏念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夜晚，有一个人愿意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所有的挑战。
这种感觉，很奇妙。
车子停在苏念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
“陆总，”她犹豫了一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苏念直视着他的眼睛，“只是因为项目对公司重要吗？”
陆时衍没有立刻回答。车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微弱的气流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起初是，但现在不止。”
他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苏念，你很特别。你让我看到了久违的纯粹和勇气。在这个人人都在计算得失的时代，你还在坚持一些看起来很傻的原则。”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这很珍贵。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被那些肮脏的手段毁掉。”
苏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早点休息。”陆时衍打破了沉默，“明天是重要的一天。”
“嗯。”苏念点点头，推门下车。
走到公寓楼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时衍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窗缓缓降下，他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才驱车离开。
苏念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进大楼。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陆时衍的话，还有他眼中那种专注而温暖的神情。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已经产生了超越上下级关系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他深夜指导她修改方案的时候？是在他不动声色为她挡下明枪暗箭的时候？还是在更早之前，那个会议室里针锋相对的瞬间？
苏念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当他说“我会支持你”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二天清晨，苏念早早来到公司。她换上了一套深蓝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练而自信。
九点整，林氏兄妹的视频会议准时接入。
屏幕那端，林哲和林薇的神色都很严肃。苏念的心提了起来，但她面上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苏总监，经过这几天的仔细考虑，我们决定接受合作。”林哲开门见山，“不过，我们希望修改一些合作条款。”
苏念精神一振：“请讲。”
林薇接过话头：“我们注意到你们最新提交的技术优化方案，对数据压缩算法的应用有了突破性进展。我们希望将这个技术也应用到我们平台的内容分发中，作为深度合作的一部分。”
苏念心中一喜，这正合她的预期：“技术上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提供完整的技术支持和联合开发。”
“其次，”林哲继续说，“我们希望在股权层面有更深入的合作。如果‘灵境’项目未来发展顺利，我们希望拥有优先投资权。”
这个条件让苏念犹豫了一下。股权合作涉及更复杂的利益关系，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个提议我需要向公司管理层汇报。”她如实说，“但我个人认为，如果我们能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股权层面的绑定是有益的。”
林氏兄妹对视一眼，显然对她的坦诚感到满意。
“最后一点，”林薇说，“我们希望合作尽快落地。如果可能的话，下周我们团队会飞过来，实地考察并敲定细节。”
“没问题。”苏念当即表态，“我会协调所有资源，确保接待工作万无一失。”
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时双方都对接下来的合作充满期待。挂断视频后，苏念立即整理会议纪要，准备向陆时衍汇报。
然而就在她起身准备去总裁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李晓晴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苏总监，真是好手段啊。”她冷笑着走进来，反手关上门，“绕开投资部，私自跟海外合作方接触，你还把公司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