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编辑转头看向陈征,眼里满是赞赏:“小同志,你这故事画得好!把高原兵站、戈壁运输线加进去,更真实。我看你这脚本里,刘杰修汽车的细节很生动,是不是你自己的经历?”
陈征心里一热,点头道:“是!我在高原开车时,经常在兵站修故障车,知道戈壁滩的风有多烈,守物资有多难。我还加了魏小明帮刘杰报警的情节,年轻人的正义感更能打动读者。”
“太好了!”老费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按这个思路来,把火车追捕、边境搏斗的细节再细化,a13燃料的失窃和追回要写得更惊险。你这故事不只是反特,更是讲信仰——就算身陷绝境,也绝不背叛国家,这比什么都重要。”
老张站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老费的话句句在理,最近单位总提“思想解放”,连环画题材的创新也是趋势,他再固执,也没法反驳这画稿里的力量。
周围的年轻编辑也凑过来,指着火车搏斗的画稿说:“这场景看着真过瘾,比那些千篇一律的抓捕戏带劲多了!”
老费拿起脚本翻了几页,又叮嘱:“把‘团结起来向前看’的时代氛围融进去,比如兵站的黑板报,或者老乡帮刘杰躲避追捕的情节,更贴合当下。画完直接找我,我亲自报编委——这稿子,我定了!”
陈征攥紧拳头,心情有些激动。他来自未来,知道这个故事后来会成为经典,插曲《驼铃》会传唱大江南北。
但毕竟,眼前画成小人书的这个故事,因为他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他也很忐忑,会不会被这个年代的编辑接受?
说实话,刚才一进来碰见那个编辑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所抱的那个态度让陈征还真的很失望、很沮丧呢。
而此刻,在1978年的北总布胡同,这位姓费的老编辑接受了他要表达的东西,也读懂了这个故事的价值。
临走时,编辑老费把画稿仔细收好:“别管别人怎么说,真实的故事、有力量的人物,永远能打动人心。你的脚本和这部分画稿,我先拿着仔细看看……”
说到这儿,他突然象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你稍等,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你住的地方离这有多远?但我看你这样的情况,来一次肯定不会太方便。这样,我把办公室的电话留给你,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或者电话里说不清,我也可以去找你,咱们去你家里谈……”
老费编辑边说边从自己上衣口袋把钢笔取下来,拧掉钢笔帽,又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个小笔记本,刷刷刷的写了几行字,“刷”的一下把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了陈征。
“我叫费声福,是《连环画报》的编辑,小同志,你怎么称呼?”
陈征把那张纸接过去看了一下,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然后还写着“费声福”三个字!
“哦,费编辑,我叫陈征。今年刚从高原上回来的退伍兵,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意外,现在是一等伤残。平时喜欢看小人书,偶尔也喜欢画画。再说了,我这样的情况,做其他的事情都不方便,正好能坐得住,脑子里又爱胡思乱想,所以,琢磨着,干脆就画小人书吧,算是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儿干……”
费声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和陈征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热情的摇晃着……
“小同志很有意思吗嘛,你的故事想的很好,钢笔画画的也不错。我很喜欢,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西四北6条胡同9号院,前院的东厢房北间……”
“啊!挺远的……,你是怎么来的?”
陈征笑着指了指门的方向,“恩,街道上给我发了一辆手摇的三轮车,是我这种腿脚不便的人专用的车辆,我是用手摇着它来的。虽然没有骑自行车快,但是也不慢,挺方便!”
费编辑想了想,“哦”了一声,笑着说:“我看见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有一辆比较独特的三轮车,原来是你的。哎呀,那也够辛苦的。这样吧,以后我抽时间去你家里找你。你这两天专心的创作,我把手头的工作赶一赶,有时间了,我就去北六条胡同找你!”
…………
陈征摇着三轮车离开时,轻吹的秋风卷着槐叶,32号院的油墨味里仿佛掺了希望的甜蜜,让陈征摇动摇把的双手充满了力量。
他对刚才的费编辑充满了好感,别看他年龄比刚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编辑还要大,但是对新事物的接受度要强得多!
那个人别看不过40多岁的年龄,但陈征觉得那就是一个虚伪的老顽固。
幸亏《连环画报》编辑部里有费编辑!
陈征摇着三轮车刚转出北总布胡同,东单北大街的热闹就扑面而来。秋风吹得路边的白杨树叶子哗哗响,自行车铃“丁铃”不断,穿蓝布中山装、绿军装的人们摩肩接踵,空气中飘着烤白薯的甜香和煤炉的烟火气。遗撼的是,他并没有循着味道找到有卖烤白薯的小摊儿。
也是,这个时候哪有摆摊儿的呀?估计再过几个月可能还差不多。到时候回城的人越来越多,就业压力更大,大家没事干,总得有碗饭吃,就得自力更生,自谋出路了……
他来的时候一心赶时间,根本没有好好留意周围的街景,也没心思去看看街边的热闹。
这会儿正事已经办完,心中一块石头也已经落地。还碰见了对他很赏识的费编辑,所以心情很不错,也不着急赶回去,干脆边走边看,碰见热闹稀罕事儿,都去瞧瞧。
他顺着街道向北行,没多远就被前方的人声鼎沸拦住了去路——那是东四工人文化宫,门口的海报栏里,高仓健冷峻的脸庞格外醒目,“追捕”两个红色大字透着股凌厉劲儿。
电影院的台阶下排起了长龙,队伍从售票处绕了半圈,一直延伸到街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踮着脚往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