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市的豆腐坊依然是很热闹,罗德贵却有些心不在蔫的,更不敢多看黄平安一眼,时不时的瞥一瞥外面。
直到日上三竿,眼看到了晌午,豆腐坊的工作才算是逐渐轻松下来,罗德贵找了个借口,出了豆腐坊直奔烟酒行。
进了烟酒行,他并没有看见柳杏儿,来到了柜台前:“唉!你们柳老板呢?去没去街道开的座谈会?”
“去了啊!已经回来了!我们柳老板现在在办公室接待新来的公方经理,正清帐呢!”
“新来的公方经理?”
“恩!孔经理啊!”
罗德贵脸色一变,直接去了办公室,撩开门帘推门而入,只见柳杏儿正跟一女同志在一张圆桌两侧对坐。
“呦!罗经理来啦?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烟酒行的公方经理孔经理。”
“跟孔经理聊了聊,她可是很懂我们烟酒这一行,尤其是听说孔经理千杯不醉,我迫不及待把她从街道请了过来。”
“虽然还没有走马上任,但绝对是内行!烟叶、烟丝儿、烟鼻儿,国内外红白酒、啤酒,都有所了解!”
罗德贵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孔经理,眼底的笑容早没了,疑惑中带着一种自己好象被利用的感觉。
孔经理年纪看起来要比罗德贵大上几岁,看向罗德贵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有着一股看不上。
“我认识罗经理,之前打过交道,只不过那时他在街道,我在居委会。”
罗德贵视线从孔经理身上收回,转向柳杏儿:“不是,柳老板,您这是几个意思啊?咱昨儿不是说好了?”
柳杏儿轻笑,看着罗德贵:“罗经理,有些话呢,您可能不爱听,但是为您好,我还是要说!”
“今儿上午座谈会,您不在,您是不知道,座谈会上,商界的各位商人包括工作组的一部分同志,全部炮轰你!”
“说你,思想水平、工作能力不行!这公私合营是组织和政府关心和帮助我们商界人士,可是你呢!”
“却把它理解为垓慥我们!你对黄经理的做法,更是被商界人士理解为打土斗地的做法。”
“我们啊!是坚决拥护政府拥护组织的合法商人,罗经理,黄经理昨天说的对,你的阶级立场,站错喽!”
柳杏儿说着,看向含笑不语的孔经理:“唉!孔经理,在座谈会上,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罗德贵以前在街道上办事就比较偏激,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
“一边儿呆着去,有你说话的份儿?”
孔经理启齿一笑:“是!罗德贵,以前你是街道干部!我是居委会的,但现在咱俩一样了啊!都同在一个居委会里,我当然可以说你了!”
“居委会?我罗德贵是街道办干部!”
柳杏儿抬眉一笑,自带风情:“你还不知道呢?你在座谈会上被讨伐,高主任和谢组长明确表态,把你调到居委会了!”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我去问问,我去问问!”
罗德贵指着柳杏儿和孔经理两人,嘟囔着,快步出了办公室。
两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视轻笑,微微摇头:“孔经理,咱合作愉快!尽快清帐,前二我柳杏儿没抢到,这第三可不能被人抢喽!”
“唉!放心吧您嘞!要不是您喊我,我其实是要去秦老板那儿的!”
“您对烟酒这一行的了解,让您去管猪肉铺,跟那个庖丁女,那就屈才了!”
孔经理笑笑,她打心底自然是不想去秦蕙茹的猪肉铺的,她可不愿意跟秦蕙茹这个有名的庖丁女共事。
当然了,她其实也不乐意跟柳杏儿这个俏寡妇,但两者相较,她还是选择烟酒行。
这边,罗德贵出来后,左思右想,并没有直接去街道,而是先回了豆腐坊一趟。
“田出纳,打今儿开始,咱们豆腐坊必须正式起来,开始记考勤,准时准点上下班,不能迟到早退,否则扣工资!”
“不是,罗经理,您这是嘛呀?咱豆腐坊的货卖完了,也不能走?”
“不能!”罗德贵怒哼一声,扭头就打算去街道办,“还有,你们把对面铺子尽快打扫出来,明儿早市把那边也开了。”
“嘿!这是在哪儿吃枪药了?气儿撒到咱头上了?”田四妮嘟囔着。
黄平安站在柜台后,也扫了一眼罗德贵,启齿轻笑:“在寡妇那儿受了气呗!”
“啥?不行,赶明儿得让姑妈赶紧给他说亲!”
“你们嘟囔什么呢?别忘了,我是领导!”罗德贵怒斥道。
“黄经理也是领导呢!”田四妮回呛了一句,还白了罗德贵一眼。
黄平安看了田四妮一眼,她反倒是立刻闭了嘴,这给罗德贵看的就更加怒火中烧,但却不敢再找黄平安的茬。
因为昨天他回去还真问了他爸妈,他爸妈还真盘算着把黄平安那三间房租贷过来。
说是租贷,但自己爸妈什么意思罗德贵哪儿能不明白,在家柳杏儿说他被调到了居委会,这会儿心虚着呢!
“行了!我去秦老板那儿看看,她那边也该有公方经理了!”
罗德贵说完,扭头就要出门了,却差点儿跟刚进来的一道身影撞个满怀。
进来这人这人个子不高,小心翼翼地模样,胸前挂着一脏兮兮的围裙,四十来岁,一进来,大肥脸直接看向黄平安。
“黄老板,给您请安!”
黄平安看着来人,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你是?”
罗德贵不满地看着这人:“季老板?有你这样的吗?差点儿撞人了,也不说句话,扭头跟他黄平安还请安上了。”
罗德贵声音有些冰冷,很是不满,还掸了掸自己的白衬衫,带着一股子嫌弃。
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你跑过来干什么?咱们现在是国营豆腐坊,没有什么老板!”
“还有,你四季厨当初不是让赵金花传话,说,不会跟国营的合作,也不添加公私合营,今儿还过来干什么?”
听罗德贵说完,黄平安这才恍然想起来这么一个人,还是第一天他决定添加公私合营后赵金花对他提及过的一个小饭馆。
有罗德贵开口,黄平安就没有说话的意思了,这人这么小心谨慎地过来,显然是换了态度,有事而来。
季老板陪着笑脸,视线转向罗德贵,然后又看向黄平安,眼底狐疑,他一时间搞不明白豆腐坊谁说了算。
但看黄平安没有说话,客气的对罗德贵说道:“那什么,罗经理,给您赔不是,刚才进来没细看。”
“您看,我那四季厨,还能不能跟咱豆腐坊合作?自打我换了别家豆腐,一些老熟客都不登门了!”
“呦,不登门了知道过来了?赵金花进去那天怎么没见你过来的?你就是小业主心里,心存侥幸,影响到你本人利益了,才知道后悔?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