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完雪,天一片暗沉。
寒风凛冽,许起却没有任何感觉。
麻木了。
从他亲眼看到付师兄被许望打倒的那一刻,他就麻木了。
他本来还想去和许望切磋一场,现在没必要了,他赢不了。
推开后院的门,他刚走进去就迎上了爹娘的目光。
“阿起回来了,正好饭快好了,洗洗手准备吃饭。”韩花并没有察觉出异样,自顾自地唠叼着。
许文河仔细看了半晌也才看出来:“今天去看了你师兄和阿望交流被打击到了?”
一听到这个,韩花顿时来了精神,安慰道:“我也听说了,你付师兄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阿起不必妄自菲薄,只要稳定进步就行。”
许文河深以为然,前段时间因为许起破境这件事,家里还摆了个宴席,请了周边一些朋友来,一顿显摆,脸上可谓有光。
许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也只是摇头走向自己的房子。
他本以为自己破开气血一关的瓶颈,与许望的差距会消失。
然而现实是同境界之下,他扛不住许望一招!
其中差距,云泥之别。
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种种,许起咬牙切齿。
一直到开饭,他才走出房门。
许承志也从夫妇俩听说了事情,念叨道:“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去看看阿望伤得如何,我这老头子得出点力。”
旋即他又扭头看向许起:“你也不要想太多,你与阿望已经做得足够好,阿望也是虽败犹荣。”
许文河夫妇俩也紧跟其后,不断言语安慰许起。
最后,许起忽然抬头,说道:“爷爷,爹娘,是阿望赢了。”
其馀三人愣住。
许起嗓音有些嘶哑:“阿望赢了付师兄!”
……
两大武馆交流,不过是仓河县在景福十年里的最后一场重头戏。
过去之后,就沦为开春的谈资。
除夕。
在这一天武馆已经关门,所有学徒弟子都打包行李回了家。
他们的学习日期也会就此定格。
许望一直在忙活,以至于没有时间练功。
单单是记录各个学徒剩馀的学习时日就要了他半条命。
到了今天才可以好好休息,陪陪家人。
“歪了歪了,往左边些!”
大门口,许望站在梯子上张贴崭新春联,下边,柳春在指挥着。
宅子是后来搬进去的,一直都没贴春联,所以这是新家的第一副。
许文江买了三只鸡,已经在院子里处理毛发。
另外还有牛羊猪肉,以及仓河的特产鱼鲜。
所谓鱼鲜不是以前吃的那种卖不出去的小鱼小虾,而是正儿八经的好鱼,新鲜美味。
“噼里啪啦!”
爆竹声在隔壁此起彼伏。
一个两个熊孩子穿着红色的新衣服三三两两在狭小的巷道里穿梭,他们手上拿着糖葫芦或拎着类似剑状的树枝。
胆大包天一些的,更是拎着一连串鞭炮上窜下跳。
许望轻轻跳下,拍拍手道:“可以了。”
柳春往左挪了两步,又往右挪动三步,没有发现遐疵,这才轻轻点头:“比你爹眼神好,手也更稳。”
许望咧嘴一笑。
旋即他环顾四周,所见的人都和他们家一样,都穿着红色衣服,
准备工作一直忙活到中午,才把所有食材准备好。
按照仓河县的习俗,好的部位只会留到晚上,中午都是吃一些边角料。
吃过了午饭,许望趁着这个空档出门溜达。
这个世界的过年和他印象里的大差不差,就是多了几分古味。
许望走出门,顺着小道而走。
自从习武后,他已经很少象现在这般放松了。
远处,是几个孩童正在玩过家家游戏,好好的新衣服已经沾满泥巴却浑然不觉。
热闹的街道上都是吆喝声,一般开店的都全年无休,甚至假日更应该开门,如此才能赚更多钱。
这种年味,是在泥水湾看不到的。
在泥水湾里,除了零零星星有几户人家有钱用鞭炮外,基本都是用下位替代品,一切从简。
走着走着,许望来到了西街码头,来到了很多以前走过的地方。
终于,许望才后知后觉时辰差不多,于是转身回去。
师父提前打过招呼了,表示除夕两家人要当一家人一起吃饭。
按理来说应该先各自聚一晚,可陈云遗撼上次闭关没来得及,就把日子提前了。
两边都没意见。
等许望回到武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我姐呢?”许望看来看去,没看到许红。
“还不是因为你乱跑,阿红出去找你了。”柳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陈欢赶忙打圆场:“过年了外边热闹,陈弟说到底也才十五岁,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年轻人有活力,这是好事。”
许红在这时回来了,大红锦袍穿在她身上格外喜气:“阿望,我找不到你。”
“找什么找,我人又不能丢,坐吧姐。”许望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众人依次入座,清一色的红袍子。
一种喜庆的气氛。
长方桌的首位是陈云。
接着是许文江和柳春,更往后是陈欢夫妇,然后才到许红许望,以及年纪最小的陈长青两兄妹。
陈云抬起酒杯,缓缓说道:“都满上了?”
“小饮一杯。”许望起身笑着点头。
其馀人亦是如此。
陈云笑容自然,语气带着几分喜意:“今夜团圆除旧岁,明朝更始万象新!”
“今夜团圆除旧岁,明朝更始万象新!”
举杯同庆!
深夜。
许文江和柳春走在前面,并肩前行。
许望双手枕在后脑勺悠哉悠哉地走在路上。
许红摸着肚子一脸意犹未尽。
柳春回头看了看儿子和女儿,哽咽了一下。
许文江轻轻拍背,以示安慰。
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别说是柳春,便是他也都想不到。
多年前,他从通货铺离去,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这么去了泥水湾。
房子都是张挺帮着搭把手建的。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后来想了想,自己当渔民不要紧,可儿子不行。
这种一眼看到头的坏日子,太难熬了。
结果儿子出息了。
出息到连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仅成为陈云的亲传弟子,更是被誉为将来最有机会“继承开阳衣钵”的弟子!
甚至在前几日,数百人围观下击败了那如日中天的付宇通。
以至于现在都有人骂那付宇通有名无实,是被吹出来的软脚虾。
一切的一切,让他恍若隔世。
砰!
蓦然间,衙门方向的上空,骤然有着一朵花绽放开来。
“烟花!”许红兴奋惊呼。
许望微微抬头,露出一抹微笑。
新的一年,定个小目标,洞开八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