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揣着几份报纸、几张信封，回到了杨宪家。刘方子早已乱了分寸，就算有脑子也用不上，此刻他急需查找外援。
李祥觉得，自己认识的人里，就数杨宪的脑子最灵活，自然第一时间赶来找他。
李祥把孙侦探的惨死情况说了一遍。至于为什么让孙侦探去踩点，只含糊说要查一个大案，牵扯到一个横财满贯的大盗跟刘四有些牵扯。
随后，他将那一大堆报纸，还有几份标注了地点的名片交给杨宪，让杨宪和他一起参谋分析，看看这件事到底藏着什么隐情。
杨宪从没接触过这类诡异案件，显得跃跃欲试。李祥见状，没敢把孙侦探惨死的具体惨状说出来，怕吓退他。
杨宪手脚麻利地将这些案卷、卷宗分门别类整理好，瞬间就占据了八仙桌的大半。
报纸上的油墨味儿有些呛人，但两人此刻都顾不上这些，杨宪一张接一张地快速翻阅起来。
杨宪本就有读书人的底子，看书速度极快，但凡看到关键信息，就用毛笔勾勒出来。
李祥则更关注孙侦探去过的几个地方。孙侦探最后死在了教堂附近的梨园剧院。
“梨园剧院……他一个侦探去那干什么？”李祥不停念叨着。他实在没法把这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和孙侦探要查的刘四爷联系起来。
“那地方龙蛇混杂，说不定是为了打探消息。”杨宪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不过死在那种地方，后续可就不好查了。”
李祥点了点头，认同这个说法。确实，像门楼子、赌场、戏园这类地方，人口最绸密，各种信息交流也最频繁，孙侦探去那里打探消息完全说得通。
“他最后查到什么了？”杨宪抬头问道。
“查到刘四跟旧教堂有联系。”李祥说道，“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事儿要么是刘四爷搞的鬼，跟他脱不了干系。”
“可按理说不该啊。”杨宪沉吟道，“孙侦探刚开始调查，应该还没惊动刘四爷才对。而且跟教堂比起来，刘四爷顶多算是个地头蛇，根本不算什么。”
杨宪把几张写着地名的纸片摊在桌上：“你看，这是腌制巷胡同，这是梨园剧院，还有这个旧教堂。”
他又掏出一份泛黄的旧报纸，说道：“我想起去年轰动全城的北魏文物被盗案了，这事怕是跟旧教堂脱不了关系，旧教堂一直暗地里经营着倒卖文物的勾当。”
“倒卖文物？”李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连忙追问，“这么说，刘师爷跟教堂勾结，是因为旧教堂想从刘四爷手里弄什么文物？”
“可能性很大。”杨宪解释道，“说不定孙侦探就是撞破了他们之间的交易，才被人杀人灭口的。”
杨宪又在那堆报纸里翻找起来，起初没找到想要的，还特意去厨房找了张糊窗户的纸垫。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报纸：“你看这个——《密教和尚惨死追踪》、查到旧教堂就不了了之。”
“只是关于孙侦探死亡的信息太少了。”杨宪接着说道，“咱们要么去现场看看，要么就得……”
“孙侦探的尸体还在停尸房呢，想看随时能去。不过……”李祥顿了顿，简单描述了一下孙侦探惨死的景象——五脏六腑被掏空，杨宪一听，当即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去看那死状恐怖的尸体了。
李祥又想起文三一直被人监视的事，愈发觉得刘四爷不简单，便问道：“刘四爷以前无恶不作，这大家都知道，但他具体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这我倒是有些了解。”杨宪说道，“刘四爷以前贩过烟土，还干过采生折割的勾当。”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敢做，按理说他早该被仇家杀了才对。”李祥皱眉道。
“怎么没有？”杨宪接口道，“当年我外婆家的邻居，孩子就被他拐走了，听说被打断了腿，逼着在街头乞讨。后来这事闹大了，惊动了北洋大佬袁大头，在他的命令下，这批孩子才被救了出来。说实话，在签订《二十一条》之前，袁世凯也算是干过点实事的。”
“那刘四爷怎么没被抓？”
“说法不一。”杨宪答道，“有人说他提前花钱买通了关系，有人说他确实参与得不深。只是出了这事后，刘四爷的儿子们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听说要么是被拿去抵罪了，要么就是死了，反正这事儿一直是个疑团。”
李祥满脸困惑，黑人问号都快浮现在脸上了：“刘四爷不就只有虎妞一个女儿吗？他哪来的儿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杨宪说道，“老一辈人都清楚，刘四爷以前其实有两个儿子，倒是这个女儿虎妞，没人知道是从哪来的。自从他被彻查之后，两个儿子就没了音频，算是当年的一桩悬案。毕竟刘四爷跟袁大头比起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但现在看来，最有作案能力、嫌疑最大的还是旧教堂。”杨宪话锋一转，“孙侦探临死前没去查刘四爷的流水，反而直奔旧教堂，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李祥却有些纠结：“可现在这个年代，洋人根本惹不起。就算借刘方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教堂啊。”
杨宪的猜想确实符合逻辑，教堂也确实有这个实力，但李祥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关键线索。
他把几个地点在脑子里又串了一遍，干脆让杨宪去外面买了一张简略的城市地图，用红笔将腌制巷胡同、梨园剧院、旧教堂这几个点一一勾勒出来。接着，他用情报分析的方法，以五百米为比例尺画圈，以这几个地标连接数进去，再找这些圆圈的交点。
最后，他将交点依次相连，笔尖突然停住了——他发现旧教堂根本不在所有圆圈的正中心，而处于中心位置的，是人和车场。
李祥瞬间联想到刘四爷上次找他的谈话。刘四爷确实很想跟洋人搭上线。
文三被监视的情况，几乎可以确定，旧教堂肯定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根源，还是在刘四爷身上。
“或许，是时候给刘四爷‘养老’了。”李祥眼神一沉，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