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集团顶层的空气总是比楼下冷几度。
徐铁山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的雪茄燃着暗红色的光。黄河青垂手站在他身后三步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黄河青,”徐铁山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你说,大卫是不是真的信了那个怀孕就能放人的鬼话?”
黄河青抬眼:“肥波他一向好骗。您给的希望,他不敢不信。”
“希望?”徐铁山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讥诮的冷光,“我给他的不是希望,是枷锁。”
他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将雪茄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精准。
“那个王莉莉——”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的真假,“她是不是卧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黄河青眼神微动。
“重要的是,”徐铁山继续,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毒蛇滑过落叶,“她成了大卫心上的一根刺。我越是折磨她,大卫就越痛苦;我越是给她一线生机,大卫就越要跪着求我。”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黄河青一杯。
“怀孕?”徐铁山嗤笑一声,“一个能在娱乐城卧底、能扛电刑的女人,会轻易怀上一个蠢货的孩子?我赌她根本怀不上——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愿意怀上。”
黄河青接过酒杯,没有喝:“那您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答应?”徐铁山抿了一口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晃荡,“因为我要看看,大卫为了这个女人,敢做到哪一步。”
他放下酒杯,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目光如刀:
“如果他真的帮她伪造怀孕证明,那就说明,这个兄弟的心——”他一字一顿,“已、经、歪、了。”他又顿了一阵,“她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是我和县长大人他们商量后决定的”
办公室里死寂了片刻。
黄河青低声问:“那接下来”
“季芷悦昨天来找过我。”徐铁山重新拿起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用手指慢慢捻着,“她说刑侦队那个李孝义——就是上次在监控室指证王俊豪的那个——最近不太安分。好像在私下查季芷悦和黄文杰的关系。”
黄河青眼中寒光一闪:“要处理?”
“让王莉莉去。”徐铁山说得轻描淡写,“正好肥波求我给她一把枪,让她去杀了李孝义。成了,她手上沾了警察的血,再也回不了头;败了,她就是季芷悦的替死鬼,我们正好清理门户。”
他抬眼看向黄河青:“你亲自盯着。如果她有任何异常,或者大卫有任何小动作——”他顿了顿,“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黄河青点头,又迟疑道,“可如果她真的怀了呢?”
徐铁山笑了。那笑容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就更简单了。”他说,“孩子生下来,就是最好的人质。到那时,她是真是假,是忠是奸,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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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单人禁闭室里,时间像是凝固的胶水。
王莉莉(李凌波)坐在硬板床的边缘,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上。这是一个经过计算的姿势:不能太僵硬,显得戒备;也不能太放松,显得认命。要恰好处在“恐惧中强装镇定”的微妙区间。
铁门外的锁孔传来转动声。
不是例行送饭的时间。玲玲瞬间绷紧神经,脸上迅速调整出疲惫中带着一丝惶恐的表情——这是“王莉莉”此刻应有的状态。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女看守,而是肥波。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糟。眼圈深陷,胡子拉碴,那身昂贵的丝绸衬衫皱巴巴地贴在微胖的身躯上,像是几天没换过。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挤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笑容。
“老、老婆”他声音沙哑,眼神躲闪,“我我给你炖了鸡汤”
玲玲看着他,心脏微微一沉。肥波的状态不对。不是普通的兴奋,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走投无路的绝望后的反抗。
狱警在门外说:“有一小时慢慢聊。”
肥波连连点头,弓着腰走进来。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但没有完全落锁——这是一种刻意的“宽松”,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
王莉莉(李凌波)预感到,肥波今天,似乎是带着希望而来。
狭小的禁闭室里只剩下两人。肥波把保温桶放在床边的小凳上,手在颤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老公,”王莉莉(李凌波)轻声开口,用的是身为人妻的那种带着鼻音的、软糯的语调,“你怎么了?今天这么高兴”
肥波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表情的忽变令莉莉有些惊讶!肥波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双手抓住玲玲的手。
“玲玲…莉莉…老婆”他语无伦次,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抖,“我我去求徐哥了我提议,在北斗酒楼开业时让我们一群老兄弟——”他迟疑了一下,眼神中闪着痛苦和决定,“他们都是各个山头的首领!”
莉莉(李凌波)心中猛的一震,手都有些颤抖,心想“这是个好机会,正好一网打尽但不知行动组是否还在?!还有——这是肥波在帮我?!”她垂下眼帘,睫毛颤动,问:“徐大哥怎么说?”
“他同意了!我趁机求他,说想带你去他说可以放你出去”肥波喘着粗气,每个字都像从肺里挤出来的,“但但有一个条件”
莉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预感到那是什么,却还是轻声问:“什么条件?”
肥波抬起头看着玲玲,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你你得怀上我的孩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
徐铁山给出的“生路”,是一条更加荒诞绝伦的死路。
“怀孕”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她是个男人。一个穿着女性皮囊、扮演女性角色、甚至在某些时刻不得不模仿女性反应的男人。但骨子里,染色体、生殖系统、生理构造所有的一切都在尖叫着“不可能”。
这不仅是任务上的绝境,更是身份认知上的凌迟。
徐铁山说过“要等她生了孩子”,那时听着感到绝望,现在听到要让“她”怀孕!这句话从肥波口中说出,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莉莉(李凌波)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硅胶下的皮肤开始发烫,不是闷热,而是一种灼烧般的燥热感。
“孩、孩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一次不是演技,“我我们现在怎么”
“徐哥说,只要怀上了,就让你出来。”肥波抓紧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到时候到时候我去求他,给你安排个轻松活儿咱们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那份诚恳是如此真实。
王莉莉(李凌波)看着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这个好色、懦弱、愚蠢,却又在关键时刻会扑上来替她挡刀,会在电刑室外磕头磕到额头见血的男人。
在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或许肥波是真心相信,只要她怀孕,一切就能回到“正轨”。又或许,他并不像她认为的——那么傻!
他会相信徐铁山会兑现承诺?
他会相信孩子能换来平安?
他会相信这场荒谬绝伦的交易,是他们夫妻唯一的生路?
“老公”莉莉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这一次,不全是演的,“我我也想怀上。可是”
她恰到好处地哽咽,没有说完。
肥波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所以我们得勤快点次数多点一定可以的”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进玲玲手里。
“这这是我托人弄的”他声音更低了,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是说是能助孕的你得吃现在我们抓紧吧!”
莉莉捏着那个纸包,掌心一片潮湿。
助孕药?对一个男人?
荒诞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住脸上那副“感动又无助”的表情。
“老公你对我真好”她说着,心里却想到肥波的精子量少,多少因害怕房事而谎称看球,躲在客房过夜!现在居然要求次数多点!
“你得先吃药。”莉莉轻声说。
“又是那种春药?”肥波问,“吃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怀上?!”他有点怀疑。但还是照做,他也知得自己的精力,需要药物辅助
伪装房事后,肥波迷糊中醒来,僵硬地抱住老婆王莉莉,动作笨拙。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玲玲——莉莉你放心”他在她耳边发誓般低语,“我一定一定让你出去我们我们要个孩子好好的”
莉莉把脸埋在他肩头,闭上眼睛。
在肥波看不见的角度,她脸上的泪水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周敏。助孕药。假怀孕。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她脑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