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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潜行探秘径 夜避险象生(1 / 1)

三日后,丑时初刻。泗州城西一处废弃的炭窑里,赵邦杰与墨工、炎生等十人已准备停当。众人皆作贩炭客打扮,脸上抹着炭灰,粗布衣外罩着破旧的羊皮袄。马车上装着满满的木炭,炭堆深处藏着兵刃、绳索和那套“鲁班钥”。

辛弃疾亲自来送行。他将一袋碎银塞进赵邦杰手中:“路上打点用。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

“将军放心。”赵邦杰将钱袋贴身藏好,“末将此去,定不辱命。”

墨工检查完最后一处机关,低声道:“将军,汴京留守司的盘查很严,尤其对南边来的商旅。我们走的是老路子——先到宿州,混入北上的炭商队伍。宿州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

辛弃疾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这是当年在山东时,从金军将领身上缴获的通行符。虽已过期,但寻常关卡不会细查。万一遇到麻烦,或可应急。”

赵邦杰郑重接过,抱拳道:“将军保重。泗州这边……孙捷和郑清之恐不会安分。”

“我知道。”辛弃疾望向东方渐白的天色,“你们只管去汴京,泗州有我。”

众人悄然出发。马车碾过霜冻的土地,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辛弃疾站在炭窑外,直到车队消失在晨雾中,才转身回城。

刚进城门,便见魏胜急匆匆赶来:“将军!郑清之来了,说有事要见您,正在营地等候!”

辛弃疾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知道了。你先回去,就说我巡城去了,片刻即回。”

回到营地时,郑清之果然已在帐中等候。这位御史中丞今日换了身便服,正悠闲地品着茶,见辛弃疾进来,微笑道:“辛将军早啊。本官冒昧来访,还望将军莫怪。”

“郑中丞客气了。”辛弃疾解下披风,“不知中丞一早来访,所为何事?”

郑清之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昨日枢密院来了急递,是关于北军军械核查的最终批文。上面说……”他展开文书,慢条斯理地念道,“‘北援先锋军所用非制式军械,虽情有可原,然法度不可废。着即收缴全部猎隼弩、火药及制造图谱,相关人员需接受核查。’”

辛弃疾接过文书细看,印章、签名俱全,确是枢密院正式行文。他沉吟片刻:“中丞,我军将士倚仗这些军械守城抗敌,若全部收缴,万一金军再来……”

“将军多虑了。”郑清之打断他,“孙捷将军的淮西军已接管城防,军械充足。北军连日征战,正当休整,这些粗陋之物,本就不合规制。”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还是说……将军舍不得?”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逼迫。辛弃疾知道,若再推脱,便是抗命。他深吸一口气:“末将领命。只是军械图谱早已随工匠病故而失传,如今只剩现成军械。中丞若要收缴,随时可以。”

“好。”郑清之满意地点头,“那就今日午时吧。本官会亲自监督,孙将军也会派人协助。对了,”他状似随意地问,“听闻将军部下赵邦杰统领近日不在营中?”

辛弃疾心中一紧,面上却平静:“赵统领染了风寒,在城中静养。”

“是么?”郑清之似笑非笑,“那本官改日去探望。毕竟都是军中同袍,理应关怀。”说罢起身,“那就不打扰将军了。午时,本官再来。”

送走郑清之,辛弃疾立刻找来魏胜:“通知下去,午时前将所有猎隼弩和火药送到校场。记住,一架不留,一斤不剩。”

“将军!”魏胜急道,“那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命根子也要交。”辛弃疾沉声道,“郑清之这是借题发挥,我们若硬抗,正中他下怀。先交了,日后再说。”

魏胜咬牙领命而去。辛弃疾独坐帐中,手指轻叩桌案。郑清之突然加紧逼迫,恐怕不是偶然。难道他察觉了汴京之行?还是另有所图?

午时,校场上摆满了猎隼弩和火药桶。郑清之带着书记官和二十名殿前司军士准时到场,孙捷也派了曹彬率五十人来“协助”。清点持续了一个时辰,最后书记官禀报:“共计猎隼弩五十三架,弩箭两千七百支,火药四百三十斤。”

郑清之点点头,命人贴上封条,全部运走。看着这些北军将士用命换来的军械被搬上马车,魏胜眼睛通红,几次要冲上前,都被辛弃疾用眼神制止。

待军械全部运走,郑清之走到辛弃疾面前,压低声音道:“辛将军,本官还有一事。近日有人密报,说将军与汴京方向有秘密联络。不知可有此事?”

辛弃疾心头剧震,面上却波澜不惊:“末将不明白中丞的意思。汴京是金人占着的地方,末将如何联络?”

“是么?”郑清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今早截获的,从泗州往宿州方向去的。信上虽无署名,但笔迹……与将军有几分相似。”他将信递过,“将军看看?”

辛弃疾接过信,展开一看,心中顿时雪亮——这信是伪造的!笔迹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措辞习惯、用印方式都与他不同。郑清之这是在试探,想看他如何反应。

“这信不是末将所写。”辛弃疾将信递回,“中丞若不信,可找笔迹先生鉴定。”

“本官自然信得过将军。”郑清之收起信,话锋一转,“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吧,从今日起,北军将士无令不得出营。这也是为了将军好,免得有人说闲话。”

这是变相软禁了。辛弃疾知道争辩无用,抱拳道:“末将领命。”

待郑清之离去,魏胜终于忍不住:“将军,这厮欺人太甚!咱们难道就任他拿捏?”

“稍安勿躁。”辛弃疾望着远去的马车,“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心虚。赵邦杰他们……应该已经上路了。”

此时,赵邦杰一行人已过宿州。正如墨工所说,宿州有接应的人——一个叫老葛的炭商,五十多岁,满脸风霜,眼神却精明。他看了看赵邦杰的通行符,点头道:“路子是对的。不过这几日查得紧,金人好像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赵邦杰警觉地问。

“不清楚。”老葛压低声音,“但听关卡上的金兵说,要严查南边来的,尤其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几位……”他打量众人,“正好是这个年纪。”

墨工沉吟道:“或许是冲我们来的。郑清之那边可能已经放出风声。”

“那怎么办?”炎生问。

老葛想了想:“改道。不走官道,走小路。我知道一条老商路,绕远些,但安全。只是……”他看了看马车,“这车得弃了,小路走不了车。炭也得换成轻便货物。”

众人当即决定。将马车和木炭低价处理给老葛,换作背篓,装上药材、皮货等轻便货物。老葛又找来一个向导——他十六岁的孙子葛小七,机灵得很,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

“小七,”老葛嘱咐孙子,“带这几位爷走‘鬼见愁’那条路。路上机灵点,遇着金兵就说是我葛家的人,去亳州收药材。”

葛小七咧嘴一笑:“爷爷放心,这条路我熟。”

所谓“鬼见愁”,是条穿行于丘陵间的隐秘小道。路极窄,有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涧。时值初冬,山风凛冽,吹得人站立不稳。

行至一处险要地段,墨工忽然停下,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赵邦杰凑近:“怎么了?”

“有人走过。”墨工指着泥地上的痕迹,“脚印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他拨开路旁的枯草,露出半个马蹄印,“有马。”

葛小七脸色一变:“这条路平常只有采药人走,很少有人骑马。难道是……”

话音未落,前方转弯处传来马蹄声。赵邦杰立刻示意众人隐蔽。只见五骑从山道那头转出,马上人皆着黑衣,腰佩弯刀——正是金军游骑!

“怎么会……”葛小七声音发颤,“金兵从来不走到这条路的!”

赵邦杰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噤声。那五骑在险道上走得很慢,为首者不时查看两侧山壁,似乎在寻找什么。行至赵邦杰等人藏身处附近时,忽然停下。

“这里有脚印。”一名金兵用女真语说道。

赵邦杰听得懂女真语,心中一惊。只见那金兵下马查看脚印,又看了看深涧:“脚印到这儿就断了,可能是跳下去了。”

“搜!”为首的金将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名金兵取出绳索,系在树上,准备下涧搜查。赵邦杰知道不能再等,朝墨工使了个眼色。墨工会意,从背篓中取出一包药粉,悄悄撒向空中。

山风将药粉吹向金兵方向。片刻后,一名金兵忽然晃了晃,软倒在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有毒!”金将惊呼,但为时已晚,他也摇晃着倒下。只有最后一名金兵离得较远,见状拔刀警戒:“什么人?出来!”

赵邦杰知道藏不住了,率先跃出,一刀劈去。那金兵武艺不弱,举刀相迎。两人在狭窄的山道上交手数合,赵邦杰卖个破绽,诱对方全力劈来,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刺入其肋下。

金兵倒地,赵邦杰补上一刀,结果了性命。回头再看,其余四名金兵都已昏迷不醒——墨工的药粉见效了。

“这是什么药?”赵邦杰问。

“曼陀罗花粉混了麻药,能致人昏迷两个时辰。”墨工检查着金兵的装备,“将军,这些人不是普通游骑。你看他们的刀——”他拿起一把弯刀,“这是金军‘铁鹞子’的佩刀,是精锐中的精锐。”

赵邦杰心中一沉。铁鹞子是金军的斥候精锐,通常执行重要任务。他们出现在这条隐秘小道上,绝不是偶然。

“搜他们身上。”他下令。

众人仔细搜查,从金将怀中找到一份羊皮地图。图上标注着几条路线,其中一条正是“鬼见愁”小道,终点指向汴京。地图空白处还有几行女真文,赵邦杰勉强认得,大意是:“截杀南人密使,夺回星图玉片,赏金千两。”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赵邦杰收起地图,“消息走漏了。郑清之那边,或者……朝中有人与金人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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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工脸色凝重:“那我们还去汴京么?前面恐怕还有埋伏。”

赵邦杰沉默片刻,望向汴京方向:“去。既然金人如此重视,说明我们要找的东西确实重要。况且,”他看了看昏迷的金兵,“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众人将金兵的尸体和昏迷者拖到隐蔽处,换上其中三人的衣服。赵邦杰扮作金将,墨工、炎生扮作随从,其余人仍作商旅。虽然冒险,但这是最快通过关卡的办法。

葛小七看着他们换装,小声道:“赵爷,前面三十里有个金军哨卡,守将叫完颜阿鲁。我跟我爷爷走过几次,那人很精明,不好糊弄。”

“你认得他?”

“认得。他好酒,每次过关都得送酒。我爷爷常带些好酒给他。”

赵邦杰想了想,从行囊中取出一壶酒——这是出发前苏青珞给的,说是御寒用。他递给葛小七:“这个够好么?”

葛小七拔开塞子闻了闻,眼睛一亮:“够!这是上好的高粱烧!”

“那就用它开路。”

众人继续前行。果然,三十里外出现一处哨卡,五六名金兵把守,为首的军官正坐在火堆旁烤火。葛小七上前,用熟练的女真语招呼:“完颜大人!小的葛小七,跟爷爷走货回来啦!”

那军官抬起头,满脸横肉,正是完颜阿鲁。他瞥了眼赵邦杰等人:“这些人是谁?”

“是南边来的朋友,做皮货生意。”葛小七赔笑,递上酒壶,“这是孝敬大人的。”

完颜阿鲁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满意地咂咂嘴:“好酒!”他看向赵邦杰,“你们去哪?”

赵邦杰用生硬的女真语回答:“去汴京,卖皮货。”

“皮货?”完颜阿鲁走到马车旁,掀开盖布看了看,“嗯,成色不错。不过……”他忽然盯着赵邦杰的脸,“我看你有点眼熟。把帽子摘了。”

赵邦杰心中一紧,但依言摘下皮帽。完颜阿鲁仔细打量,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去年在徐州,我见过你!你是那个……那个卖药材的赵掌柜!”

赵邦杰顺势点头:“大人好记性。”

“哈哈!我就说嘛!”完颜阿鲁拍拍他的肩膀,“过关吧!下次再来,记得带好酒!”

众人顺利过关。走出很远后,赵邦杰才松了口气,背心已被冷汗浸湿。墨工低声道:“好险。这完颜阿鲁记性真好。”

“也多亏他记性好。”赵邦杰苦笑,“若非他认错人,今日这关难过。”

葛小七却皱眉:“赵爷,我觉得不对劲。完颜阿鲁虽然好酒,但查人向来仔细。今天太顺利了……”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火把,远远就喊:“拦住前面那些人!他们是奸细!”

“快走!”赵邦杰大喝。

众人撒腿狂奔。但人腿怎跑得过马腿?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又出现一道深涧,只有一座破旧的木桥相通。

“过桥!”赵邦杰当机立断,“过了桥就砍断桥索!”

众人冲上木桥。桥身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追兵已到桥头,箭矢破空射来。一名亲兵中箭,惨叫一声跌入深涧。

赵邦杰率先冲到对岸,反身挥刀砍向桥索。炎生、墨工也来帮忙。刀锋砍在浸过桐油的粗索上,一时竟砍不断!

追兵已冲上桥。为首者正是完颜阿鲁,他满脸狞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千钧一发之际,墨工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火药,塞进桥索缝隙,点燃引线。“趴下!”

轰然巨响,桥索炸断,木桥垮塌。完颜阿鲁和数名追兵随着断桥坠入深涧,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众人惊魂未定。赵邦杰清点人数,少了两人——那名中箭的亲兵,还有葛小七!

“小七!”墨工惊呼。

只见对岸,葛小七被一名金兵按在地上,刀架在脖子上。那金兵嘶吼:“放下武器!否则杀了这小孩!”

赵邦杰目眦欲裂。葛小七却忽然大喊:“赵爷!别管我!快走!往前走十里,有我爷爷安排的接应!”

话音未落,他猛地挣扎,一口咬在金兵手上。金兵吃痛,刀锋一偏。葛小七趁机滚开,却被另一名金兵一箭射中后背。

“小七——!”赵邦杰嘶吼。

对岸,葛小七挣扎着抬起头,咧嘴笑了,血从口中涌出。他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告、告诉我爷爷……小七没给他丢人……”

又是一箭,贯穿他的胸膛。小小的身体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赵邦杰双目赤红,要冲回去拼命,被墨工死死拉住:“将军!不能去!小七用命换我们逃生,不能辜负他!”

剩余七人含泪转身,奔向茫茫夜色。身后,金兵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前方,是未知的汴京,是沈晦留下的最后谜题。

而他们不知道,此刻的泗州,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郑清之在帅府中对张浚冷笑道:“都督,赵邦杰等人私自出城,形迹可疑,已有人看见他们往北去了。此事,您作何解释?”

张浚平静地看着他:“郑中丞,赵统领是奉我之命,去宿州采购药材。北军将士多有伤病,药材短缺,此事陆知州可以作证。”

“是么?”郑清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报,“可宿州那边回报,根本没有见到赵邦杰。反倒是……”他展开密报,“亳州关卡截获一伙奸细,其中一人重伤被擒,招供说他们是受辛弃疾指派,前往汴京联络金国。那人身上,还搜出了这个——”

他拿出一枚铜符,正是辛弃疾给赵邦杰的那枚。

张浚脸色终于变了。

夜色如墨,覆盖着淮北大地。一场关乎忠诚与背叛、真相与谎言的较量,正推向悬崖边缘。而汴京城中,紫宸殿的废墟下,三十年前埋藏的秘密,即将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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