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响亮,且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怨念。
彦卿手里的筷子一抖,差点把刚夹起来的小笼包掉在桌上。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符玄太卜象一朵愤怒的粉色祥云一样飘了进来。她今天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却写满了“本座现在很不爽”。
而在她身后,几个抱着如山般高文书的太卜司策书,正苦着脸一路小跑跟着。
“符卿?”景元放下了茶杯,脸上的表情无辜到了极点,“这一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来,喝杯茶消消火。”
“消火?!”
符玄走到桌边,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直接把一摞文书“啪”地一声拍在景元面前的桌子上,震得盘子里的虾饺都跳了一下。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
符玄指着那堆文书,气得额头的法眼都在微微发光。
“这是天舶司的战损报告!这是工造司的维修申请!这是丹鼎司的药材调拨单!还有这个——”
她从最上面抽出一张红色的单子,甩在景元面前。
“这是六司联合发来的‘关于请求将军主持战后重建会议’的加急文书!!”
符玄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座从昨天昨天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今早一睡醒就收到这些!!”
“景元!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为什么这些事全都要本座来处理?!”
桌上一片死寂。
穹默默地把自己的包子往回缩了缩,生怕被太卜大人的怒火波及。宆则是低头喝粥,努力降低存在感。
景元看着那堆文书,又看了看气得快要爆炸的符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哎呀,符卿。”
景元拿起一块点心,语气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你也知道,我这不是……‘重伤’初愈吗?”
他指了指自己虽然已经换了便服、但依然能看出缠着绷带的胸口,甚至还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那幻胧的一掌,可是实打实的。我现在这身子骨,动一动都疼。若是强行处理公务,万一落下病根,以后谁来守护罗浮?”
“你——!”符玄瞪圆了眼睛,“你现在明明都能走着回去了!”
“这是为了稳定军心。”景元面不改色,
“你……”
“再说了。”景元话锋一转,看着符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看好你”的赞许,“符卿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昨天若非你坐镇中枢,调度有方,罗浮哪能这么快恢复秩序?”
“这些文书交给你,我是一百个放心。”
景元端起茶壶,亲自给符玄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这不正是……提前熟悉将军的职责吗?”
“……”
符玄接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句话,简直是暴击。
她这辈子最想听的、也是最无法拒绝的,就是“继任将军”这四个字。
景元这只老狐狸,精准地拿捏了她的死穴。
符玄的表情变幻莫测。从愤怒,到迟疑,再到一种“虽然知道他在忽悠我但我还是很受用”的别扭。
“……哼。”
最终,符玄一把夺过茶杯,一饮而尽。
“油嘴滑舌!”
她放下杯子,虽然嘴上还在骂,但那种要把景元生吞活剥的气势已经消散了大半。
“本座……本座这也就是看在你确实伤得不轻的份上!暂代几日!”
符玄重新抱起那堆文书,下巴微微扬起。
“不过你给本座记住了!等你伤好了,这些帐……本座会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
说完,这位劳碌命的太卜大人,又象一阵风一样,带着那一堆文书和那一群苦命的下属,气势汹汹地飘走了。
等符玄的身影彻底消失,桌上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
“那个……”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将军,你这样……真的不会被打吗?”
“哈哈。”景元拿起筷子,夹起刚才那个差点被震掉的虾饺,“在其位,谋其政。符卿虽然嘴上抱怨,但她心里可是乐意得很。毕竟……”
宆在旁边默默地摇了摇头。
职场pua吗?不愧是神策将军。
“好了。”姬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既然将军和太卜大人有要事相商,我们这些‘闲人’就不打扰了。”
她看出了景元刚才虽然在开玩笑,但眼底的疲惫是藏不住的。他确实需要休息,或者说,需要在这个间隙里思考更多的事情。
“我们正好想去太卜司外面逛逛,看看这罗浮的风土人情。”姬子微笑着说。
“也好。”景元点点头,“彦卿,你跟着去。记得,别让客人们迷路了。”
“是!”彦卿立刻站起来,虽然他很想留下来照顾将军。
一行人离开了膳堂,走出了太卜司那庄严肃穆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呼——”穹伸了个懒腰,“总算吃饱了!接下来去哪玩?”
“我想去那边看看!”三月七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回廊,那里似乎有不少人在聚集,“好象很热闹的样子!”
“那就去看看吧。”丹恒虽然依旧话少,但明显比昨天放松了很多。
太卜司外围的回廊,平时是卜者们休息、交流(摸鱼)的地方。
今天这里格外热闹,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隐约能听到“死星”、“光盾”、“将军”之类的词汇。
“二筒!”
“碰!”
一阵清脆的骨牌碰撞声,从回廊的拐角处传来,伴随着几声熟悉的吆喝。
穹的耳朵动了动。
“这声音……”穹的眼睛亮了,“是那个!那个很好玩的牌!”
他拉着宆就往那边跑:“快快快!去看看!”
拐过角,一个凉亭映入眼帘。
凉亭里的石桌上,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战况激烈。
坐在东位的,正是那个穿着青色衣服、一脸“我在认真工作(划掉)认真打牌”的太卜司卜者,青雀。
坐在她对面的,竟然是个小小的身影——白露。
另外两家则是两个看起来象是路过的工造司工匠,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盯着手里的牌。
“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