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空气,湿润而温暖。
一阵静默后。
“呼……”
旁边逐渐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穹已经睡着了。这家伙也是真的累坏了,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手依然伸在被子外面,朝着宆的方向,象是想要抓住什么。
宆看着屏风,又看着正在全神贯注给他治疔的白露。
眼皮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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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的治疔持续了整整一个系统时。她没有用什么花哨的法术,就是一点一点,用那种蕴含着生机的水流,耐心地填补着宆身上每一道裂痕。
这就象是一场漫长而精细的“修补”工程。
宆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些金色的裂纹并没有消失,但在龙尊之水的浸润下,它们不再是狰狞的伤口,而是变成了一种……象是金缮工艺留下的、淡金色的纹路。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但至少……不会再漏风了。
“呼……”
白露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脚踏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的小脸有些发白,显然这种精细操作对她来说消耗也不小。
“行了。”白露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暂时死不了了。不过这几天……不对,这半个月!绝对!绝对不准再透支力量了!也不准再乱跑!”
“要是再裂开一次……”白露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本小姐就把你这只手给剁了!换个机巧臂!”
宆:“……”
倒也不必这么硬核。
“好了好了,大家都进来吧。”白露撤掉了屏风。
早就睡醒了,一直在外面转圈圈的穹第一个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拿着相机的三月七,还有端着茶水的姬子和瓦尔特。
“怎么样怎么样?!”穹抓着宆的手(这次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左看右看,“好象……真的合上了?这金色的纹路和之前差不多嘛……还挺帅?”
“那是伤疤!”三月七敲了一下穹的头,“别说得象是纹身一样!”
“谢谢你,白露小姐。”姬子把一杯温热的糖水递给累瘫的白露,“辛苦了。”
“哼,本小姐这是……医者仁心。”白露接过糖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这糖水不错……再来一杯!”
就在这一片祥和、甚至有点温馨的病房氛围中。
“轰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不,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且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云骑军压抑的惊呼。
“让开!”
“别挡路!!”
那个声音……冷冽,带着一种让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
宆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声音……
“怎么回事?”符玄皱起眉,身影一闪,直接飘向了门口,“何人在太卜司喧哗?!”
门帘被一股夹杂着冰霜气息的狂风猛地掀开。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
穹下意识地握紧了棒球棍,挡在了宆的身前。
门口。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她的步伐很沉重,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砖都会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黑纱遮住了她的双眼,却遮不住她周身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乱而狂暴的寒气。
镜流。
但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闲庭信步的“大姐姐”。
她的发丝凌乱,手中的冰剑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
她的肩膀上,扛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将服破碎、白发被鲜血染红的男人。
景元。
这位罗浮的神策将军,此刻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软软地垂在镜流的背上,就象是一只……睡着了的大猫。
“……将军?!”
符玄那总是淡定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崩裂了。
“景元?!他……他怎么了?!”
“……他一个人靠在石头上昏过去了。”
镜流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没有理会符玄,也没有看周围那些惊恐的云骑军。
她扛着那个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径直走进了房间,就象是走进自家的后院。
她走到了那张刚刚腾出来的、原本是给宆准备的备用软榻前。
“砰。”
她动作粗鲁,却又带着某种极其隐晦的小心,将景元扔在了榻上。
“咳……”景元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又溢出了一缕血。
镜流转过身,那双即使隔着黑纱也让人感到刺痛的“目光”,扫过了围在旁边的列车组,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了正抱着糖水杯子发愣的白露身上。
“……白露。”
语气不再是之前一贯的冷淡。
那种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种……颤斗。
“……救他。”
白露被那股寒气激得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糖水差点洒了。
她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的景元,又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魔阴身爆发的镜流。
本能的恐惧让她想要后退。
但下一秒,镜流摘下了黑纱。
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没有疯狂,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跨越了七百年时光的……
温柔。
“……救救他。”
镜流看着白露,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白珩。”
她轻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虽然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