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的问题,象一块巨石投入湖中。
会客厅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过敏”闹剧中,转为了真正的凝重。
姬子和瓦尔特对视了一眼。
这个理由……必须给。
“景元将军。”瓦尔特上前一步,他那根手杖轻轻点地,发出沉稳的声响,“我们此次贸然转向,的确是因为一个……无法忽视的紧急情报。”
景元慵懒地“恩”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我们在雅利洛-vi的旅途结束时,与这位……”瓦尔特看了一眼宆,“……与这位‘穹’相遇了。”
“他身负重伤,精神也……极不稳定。”
“在交流中,我们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个名字。”瓦尔特的声音压低了,“一个我们有理由相信,与仙舟罗浮……乃至与‘他’的伤势,都密切相关的名字。”
“哦?”景元终于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眸子,“什么名字?”
瓦尔特一字一顿:
“‘焚风’。”
“……”
景元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但那双眼眸深处的光,却冷了几分。
“绝灭大君……焚风。”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我不管他是什么风!”
穹按捺不住了。他怕景元不信,或者不在乎。
他猛地插嘴,大声补充道:
“这个‘焚风’超级危险!就是他把另一个我伤成这样的!”
穹指了指宆脖子上被围巾遮住的伤。
“而且……”
穹想起了自己那个“天才”般的推论。他看了一眼景元脚边的咪咪,又想了想刚才停云的狐狸尾巴。
他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让整个场面瞬间凝固的话:
“……而且,他长得……特别毛茸茸!”
“……”
“噗——咳咳咳!”
三月七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神策府侍从刚送来的),猛地喷了出来。
丹恒,那个永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丹恒,此刻默默地转过身,用手扶住了额头。
姬子脸上的优雅微笑,彻底碎了。
瓦尔特先生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
就连景元,那个“神策将军”,在听到这句“毛茸茸的焚风”时,那双半眯的眼睛也罕见地……睁大了那么一瞬间。
“……毛茸茸的……焚风?”
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熟睡的、毛发极其旺盛的雪狮子‘咪咪’。
景元的表情,在短短三秒内,从“凝重”变成了“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我活了几百年也没听过这么离谱的情报”的荒谬感。
“……开拓者。”景元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开口,“你对‘绝灭大君’的想象力……真是……别具一格。”
“我没有想象!”穹急了,“是另一个我‘回忆’起来的!他就是怕这个!”
完了。
宆在旁边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下全完了。
他好不容易把航线扳过来了,结果穹这个“猪队友”(虽然是好心),一开口就把事情引向了“追查狐狸精”的死胡同!
再让他们顺着“毛茸茸”查下去,幻胧就要警觉了!她要是提前跑了,或者改变计划,那镜流升格、景元神君被夺的if线……是不是可能还要发生?!
不行!
绝对不行!
我必须……我必须阻止他!
他猛地站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穹的袖子。
“另一个我?”穹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卡’了?是不是这里的空气也有‘狐狸毛’?!”
“不……是!”宆拼命摇头。
他知道他不能“说”。“均衡”的封锁还在。
但他可以……
他急中生智,猛地掏出了丹恒给他的那部新手机。
穹:“?”
宆无视了穹的困惑,他飞快地打开手机的“涂鸦板”功能。他不在乎画技,他现在需要的是“信息”。
他用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画了一个“抽象画”
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树桩子。(代表“建木”)
在树桩子的中心,他用力地画了一个不规则的、长满尖刺的圆球。(代表“星核”)
然后,他用触控笔,在那个圆球的裂缝处,点上了几笔,画出了几根正在往外长的……小树苗。(代表“发芽”)
画完。
他把屏幕举到穹的面前,用眼神疯狂示意他——
“翻译”!
“……”穹低头,看着这幅“杰作”。
宆紧张地盯着他。
看懂啊!快看懂啊!你这个星核精!你对你自己的型状总该有点反应吧!
穹歪了歪头,那双金色的竖瞳,盯着那个“长了芽的刺球”,看了足足十秒钟。
“……一个……”穹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困惑,“……长了树枝的……刺猬?”
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不对……”穹又使劲看了看,“……一个发芽的……海胆?”
宆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就在这时,穹的表情……变了。
他的本能,似乎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胸口深处的……
“……这个东西……”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好象……见过?”
他猛地抬头,看向宆。
宆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能的“确认”。
他看懂了!
宆激动地抓着手机,用尽全力,指了指那个“发芽的刺球”,然后,又重重地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意思:这个东西!就在这里!在罗浮!)
穹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懂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放下了手中的棒球棍。
“将军。”
穹的声音,平静得让三月七和姬子都感到了陌生。
景元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哑剧”。
“那个‘毛茸茸’的……”穹说,“可能是我另一个我……‘卡机’了,在胡说八道。”
“但是这个,”穹指了指宆手里的手机,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刚‘画’给我看。”
“他说……那个‘焚风’不重要。”
“重要的是……”
穹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竖瞳,与景元的目光交汇。
“……你们罗浮。”
“是不是藏了这么一个……”
“……‘长了芽的坏东西’?”
“……”
会客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景元脸上那丝慵懒看戏的的笑容……
一寸一寸地,消失了。
他那双半眯着的、仿佛永远睡不醒的金色眸子,猛地睁开。
那不是“惊讶”。
那是一种……审视。
他不再看穹。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剑,穿透了空气,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戴着围巾、举着手机的“穹”身上。
“……”
景元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
“……‘建木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