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将葛二请到屋中坐下,招呼家里人打来热水。
薛红衣坐在宁远身边,葛二坐在对面,聂雪抱着白猫安静地坐在一侧,异常沉默。
女人之间,尤其是漂亮女人之间,总有种微妙的打量。
沈疏影和秦茹就忍不住偷偷去看聂雪。
只因为聂雪实在好看了。
那种美不只在于皮相,更在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与贵气。
“秦茹姐,这位姐姐真好看。”
沈疏影轻轻捻着秦茹的袖子,眼睛一眨一眨地偷看。
聂雪表面平静,心中却也暗暗吃惊。
她原本以为薛红衣已是绝色,没想到宁远家中另外两位女子也毫不逊色,尤其是沈疏影,脸蛋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两人的目光偶然碰到一起,聂雪微微一笑,沈疏影也害羞地回以一笑。
宁远没留意女人们的心思,与葛二谈妥了三百边军的加急装备。
以五千两银子,定下了弯刀、弓、箭矢和皮甲等基础配备。
“今晚交了订金,我立刻开工,保证半月后交货。”葛二说。
“太慢,”宁远摇头,“十天,能行吗?”
葛二皱眉,“十天太赶了,宁老板为何急着替边军置办这些?”
宁远沉默了一下,看向聂雪。
聂雪微微点头,示意此人可信。
“鞑子就要入关了,”宁远正视葛二,语气认真,“边城人心已散。”
“我认识一批有血性的将士,想尽一份力,我虽是个猎户,却也看不得百姓遭殃。”
葛二一怔,重新打量宁远。
如今世道,竟还有这样的人?
他眼中骤然燃起一团火,猛地站起抱拳,“我葛二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鞑子!宁老板若是为了杀鞑子,这五千两,我收一半!十天之内,必定把东西送到你手上!”
宁远有些意外,也起身抱拳,“葛师傅高义,但价钱不必减。”
“只要东西扎实,时间抓紧,宁某感激不尽。”
“幸不辱命!”葛二重重点头,转身欲走,到了门口又停住。
“宁老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宁远放下水碗。
葛二转过身,黝黑的脸上神色凝重。
“鞑子装备精良,尤其重骑,凶悍异常。”
“十五鞑子重骑,冲垮我大乾上百人的军阵是常事。”
“你定的这些装备,对付普通鞑子尚可,若遇重骑恐怕不够。”
宁远眉头紧锁,“依葛师傅看,大乾重骑的装备,你可能打造?”
“难,”葛二苦笑。
“锻造重骑铠甲的技法,是工部不传之秘,和那精盐提炼之法一样,看得紧。”
“我们这些民间匠人,只懂些皮毛。”
他顿了顿,走近两步,压低声音,“不过,宁老板身边,就有一位比我厉害得多的高人,您不知道?”
宁远一愣:“谁?”
“白天在宅地基那儿,指挥施工的老师傅。”
葛二声音更低了,“那位,可是当年工部督造衙门的顶尖人物。”
“他若肯出手,重骑之事,或有希望。”
宁远心中一震。
那位寡言少语的赵老师傅,竟有这般来历?
送走葛二,宁远提着从县里带回的酒和肉干,在工地找到了正在抽烟袋的赵师傅。
“赵师傅,歇会儿,喝口酒,吃点肉,”宁远笑着递过去。
赵师傅在鞋底磕了磕烟杆,瞥了一眼,没接。
“拿钱干活,两餐管饱,酒可不包括在这里面吧?”
“我请您的,尽管喝,不够我再去打。”
“是有事吧?”赵师傅坐下,抬眼看着宁远,“宁老板,胆子不小啊,跟葛二那种人打交道,私造军械,是掉脑袋的罪过。”
“你不想活了?”
宁远在他旁边坐下,也不绕弯子,“鞑子入关了,宝瓶州很快就要大乱。”
“边军挡不住多久,赵师傅您有这般大才,何必埋没于此?”
“大才?”赵师傅冷笑,“大乾的气数都要尽了,还谈什么才不才?”
“老夫年轻时,也想做点事,结果呢?妻女死在倾轧里,就我捡了条烂命。”
“这朝廷,从根子上烂透了,没得救,我劝你啊还是省着银两,早些寻找栖息之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宁远沉声道,“有压迫,就得反抗。”
“事在人为,若都像那些朱门里的大人物一样麻木,或者像我们这样只会哀叹,那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赵师傅不再接话,站起身,“对不住了,宁老板。”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做,也做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我老了,只想攒点钱,安稳等死。”
“天下怎么样,跟我这老朽又有何干系,就算是改朝换代,这天下还不是一样。”
“百姓苦,天下苦,这人间也苦,不值得这走一遭。”
说完赵老师傅转身就走。
“国若破了,哪里还有家?”
宁远对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家都没了,您去哪养老?”
:道要眼睁睁看着鞑子烧杀抢掠,看着我们的姐妹同胞遭难?”
赵师傅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回头,身影慢慢没入雪色。
“不急,”薛红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在一旁静静听着。
“心凉透的人,一时半会儿暖不回来。”
“等吧,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还有人在认真活着,在抵抗。”
“这大乾,总还有几个有血性的人。”
宁远叹了口气。
他着急,与其说是为了天下兴亡,不如说是担心薛红衣。
他亲眼见过鞑子的凶悍,不敢想她将来在战场上,因为装备差了一截而吃亏、受伤甚至他不敢往下想。
“对了,还有件事。”薛红衣忽然说。
“什么?”
“那位聂雪聂老板,”薛红衣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好像对你有意。”
宁远吓了一跳,赶忙去捂她的嘴,“媳妇儿,话可不敢乱说,你小声点!”
“我没乱说,”薛红衣挡开他的手,语气笃定,
“我看人不会错。”
“她就是对你就死有意。”
“不信?”
“不信我现在就去替你问问。”
“她若愿意,你便收了房,那女子精明,有手腕,人脉也广,得了她,对你、对我们的大事,都是如虎添翼。”
说罢,她竟真的一转身,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