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晚自习之前。
暴雨的突如其来把绝大多数人都困在了食堂。
包括陆城。
他正着急地想着应该怎么回去，忽然身边挤过去一个人。
齐斯南抬头看了一眼瓢泼而下的大雨，伸手感受了一下。
陆城伸手想把她拉回来别淋到雨，但他抓了个空。
因为齐斯南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暴雨里。
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暴雨之中，看着她逐渐消失在雨幕模糊之中。
齐斯南安静地在雨中缓步而行。
天气不会改变她的目的地，也不会让她的脚步停下。
“你想干什么？”
卡罗尔撑了把伞走在她身边。
“回教室。”
她言简意赅，感觉到鞋子进水踩着很难受，蹲下身很干脆地把鞋袜全脱了下来。
拎在手上，齐斯南继续往前走。
“打算等会请假吗？”
“应该是，就算我不请，陆城那个圣母心泛滥的老师也会硬生生把我赶回家的。”
齐斯南不知道是被迎面打来的雨水干扰了视线，还是纯粹对陆城的执着感到极致的无语，闭上了她的眼睛。
“注意看路，还有，你口袋里的手机。”
卡罗尔轻飘飘地说着。
“手机是防水的，而且这是新款。”
齐斯南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教学楼里。
她撩起完全湿透的刘海把它们捋到后面，不让它们挡住自己的视野。
这个时候教学楼几乎没什么人。雨下得突然，绝大多数人都被困在了食堂。
齐斯南走回教室，把手机掏出来用纸擦干净，丢回抽屉里。
鞋子被她放在桌子底下。
她本想休息一下等会再去找陆城请假，但忽然想到这会他可能也被困在了食堂。
齐斯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大家挂伞的后排，把它们都拿了过来。
一整个怀抱的伞被齐斯南抱紧。
她重新走上了去食堂的路。
“来拿伞。”
她重新回到食堂，一眼就看见正聚在一起商量应该派谁回去拿伞的同学们。
齐斯南走到他们脸上。
“哇塞大救星”
“齐斯南你人真好！”
“谢谢谢谢谢谢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拿走了自己的伞，带着自己的朋友离开食堂。
“老师。”
齐斯南怀里的伞只剩下了属于她的一把。
是一把平平无奇透明伞，只够撑下一个人。
齐斯南把伞递到陆城面前，抬头看他。
“我要请假。”
陆城接过伞，眼睛却始终在盯着她看。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毫无防备地走进雨中，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撑开伞，一开始还想跟齐斯南一起撑着。
但齐斯南一看见他的伞倾斜过来就往旁边躲。
“老师。”
“不用给我撑，管好你自己。”
齐斯南走得比他快一些，声音远远地混杂着雨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为什么”
陆城赶上去，自己因为跑动身上被淋湿了一部分。
“老师。”
齐斯南深吸一口气。
“下不下雨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影响”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含着笑转头看他。
“我的一生本就阴雨密布。”
陆城复杂地看着面前忽然笑得开朗的齐斯南，没再问下去。
只是在回到教学楼后，在她拧了一把头上的水准备回教室时，拉着她去了办公室。
齐斯南被陆城摁在了他的桌位前，头上盖了一块毛巾。
“擦干净，小心着凉，等会我送你回去。”
陆城顺手把自己睡午觉用的毯子盖在了齐斯南身上。
齐斯南忽然被东西罩住，有些错愕。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陆城。
本来在找纸准备把自己肩膀和头发沾到的水擦干净的陆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低头看了过去。
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淋湿的刘海被她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平日里总是藏着算计或疏离的眼睛。
此刻，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因惊讶而睁得圆了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欲坠不坠。
她整个人裹在他的毯子里，只露出一张被热气蒸得有些发红的脸，正仰着头，用一种近乎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原本因为她走进雨的不理智行为生起的一丝责备的心情也随着她发梢落下的水珠一同消散。
陆城最后伸手，用了点力把盖在齐斯南头上的毛巾摁下去，挡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
“擦擦。”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
在说完之后他迅速离开，在门口的雨声伴奏下打了一个电话。
“你们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接你们？”
“我和妈妈都没事，爸爸要早点回来！”
陆心语开朗地冲着电话大喊。
“我在小语放学之后带着她去了超市，还是挺幸运的，前脚刚回家后脚就下雨了。”
蒋以拂温柔的声音在陆心语之后传来。
“那太好了”
陆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教学楼外的，还没有任何停下迹象的大雨。
“你那边没事吧？我记得你们的晚饭时间就是下雨的时候吧。”
蒋以拂在家里，听着窗外的雨打在窗玻璃上的声响。
“还好。”
陆城把情况如实告诉了蒋以拂。
“嗯我知道了。”
“你送齐斯南回去吧，记得买点感冒药给她。”
蒋以拂表示了对他决定的支持。
得到自己老婆的支持之后，陆城在外面站了一会，看着外面的大雨。
他想起刚刚才看见的，齐斯南难得像个正常孩子的样子。
“她那个样子很像小语侧着睡着的样子”
刚刚才听过陆心语声音的陆城忽然将她们联想到一起。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心跳会漏拍了。
平复好心情，陆城返回办公室，却发现原本还坐得好好的齐斯南不翼而飞。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了齐斯南写在他桌上的生物卷子上的字，上面还带着可能是她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形成的圆形水渍。
“我自己回去了，不用麻烦。”
“齐斯南。”
陆城看见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回了班上。
一问才知道齐斯南在几分钟前拿着自己的那把伞，带着书包离开了。
陆城闭了闭眼，看着这群因为齐斯南才被“解救”的孩子们，也叮嘱了几句别穿湿衣服，回去记得吃感冒药之类的话才离开。
他拿上自己的伞，走上了去齐斯南家的路。
在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他敲响了齐斯南家的大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
齐斯南穿着看起来就很软的毛绒睡衣，手上拎着一袋药。
大概也就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陆城才会觉得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不是一个比他还精明的成年人。
“老师，我很早就说过我会照顾自己。”
她像是早有预料，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炫耀似的把药勾在手指上展示给陆城看。
“好了，也不让你白跑一趟。”
齐斯南说着离开门口，把路让开让他进来。
“老师也别感冒了。”
她这么说着，给他拿了一个杯子，倒上一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