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灵域,生机盎然,道韵流转如春。
柳萱儿正于古泉边静坐,翠绿色的自然道韵如薄雾般笼罩着泉底那些黯淡的玉石碎片与残碑,尝试以更温和、更深入的方式与之沟通共鸣。
忽地,她道心深处与师门相连的因果线中,属于林曦的那一缕,骤然传来一阵剧烈而不祥的悸动!
这并非神念传讯,也非情绪波动,而是一种源自道基深处、与师门气运紧密相连的灵觉示警,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骤然被黑云吞噬,又似宁静湖面突然投入万钧巨石!其中夹杂着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湮灭与不祥意味的意象洪流,蛮横地冲刷而来!
“曦儿?!”柳萱儿脸色骤变,立刻中断感悟,心神急溯因果线,同时将这一突变瞬间同步给苏小鱼、墨渊与沈清尘!
混沌星海深处,曦辰宫。
此宫悬浮于一片由万千星辰投影交织而成的璀璨星域中央,宫殿通体由混沌星晶铸造,镶嵌着三百六十颗永恒闪耀的定界星核。这是苏小鱼与墨渊为爱女林曦倾力打造的至宝道场,既汇聚无尽混沌星力,又以无极剑意为骨,混沌阵纹为络,防御之强堪称绝顶。
此刻,在那最为核心的“周天星衍殿”中,景象却异乎寻常。
殿内无垠星空自成天地,无数星光符文明灭流转,演化着至高道韵。大殿中央,林曦一袭素白星纹道袍,墨发以一根朴素木簪轻绾,正盘坐于星图阵眼之上,进行着日常的周天星力淬体与道韵感悟。
作为苏小鱼与墨渊之女,林曦的天资堪称绝世。她不仅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修行禀赋,更因其诞生时恰逢林风心情颇佳,曾随手点化其先天道胎,使其灵觉之敏锐、悟性之高绝,在混沌期入门这一境界中可谓旷古烁今。她看似仅有混沌期入门修为,但对大道、对危机、对冥冥中气运变化的感应能力,有时甚至能隐隐触及苏小鱼、墨渊这等混沌期大圆满的层次。
此刻,她正在进行一次深度冥想,灵觉如无形的蛛网,蔓延至自身道果能触及的极限,感受着周天星力的脉动,也隐隐感应着与师门众人、与这方宇宙、甚至与遥远“界外”的某些模糊联系。
然而就在方才,一股毫无征兆的、冰冷刺骨的恐怖寒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之箭,瞬间洞穿了她延伸的灵觉!
“呃——!”
林曦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周身星光骤然紊乱,道袍无风狂舞。她紧闭的双目之下,眼珠急速转动,眉心处,一点由纯粹灵觉凝聚的、形似星辰与剑印交织的本命灵纹,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恐怖的意象,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冲入她的感知:
无边无际、紫气翻腾的鸿蒙之海,正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充满吞噬与湮灭意志的“黑色潮水”从底部托起、推动、上涌!那“潮水”所过之处,鸿蒙紫气被污染、同化,无数漂浮其中的世界残骸、法则碎片、甚至一些微弱但顽强的“光点”(明显是生灵或文明的存在痕迹),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黯淡、破碎、消失!
更令人胆寒的是,在那上涌的黑色潮水中,无数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蠕动、聚合、显形!它们形态扭曲怪异,有的像是由破碎的星河骨骼拼凑的巨兽,有的如同亿万亡魂哀嚎凝结的云雾,有的干脆就是不断裂变增殖的“存在空洞”!它们散发着疯狂、怨毒、腐朽、虚无的气息,随着潮水而动,如同最贪婪的猎食者,精准地扑向潮水中一切尚存“秩序”、“生命”、“希望”、“光芒”的“亮点”!
林曦“看”到了——属于二师叔李志仁的那团厚重沉稳的玄黄之光,正被数道阴影触须死死缠绕、拖拽,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属于母亲苏小鱼与父亲墨渊那两柄交相辉映的无极剑芒,在潮水中左冲右突,斩灭无数阴影,却被更多、更庞大的黑暗前赴后继地包围;属于三师叔沈清尘的缥缈风云之气、属于四师叔柳萱儿的翠绿生机之芒,以及更多较为微弱但熟悉的师门气息光点,都在潮水中挣扎、明灭……
她还“看”到了极远处,一点由三道涡流构成的徽记光芒(柳萱儿发现的线索),以及一片残破的暗金色殿宇虚影(传承殿余烬),正被一片格外浓郁、蠕动的黑暗彻底笼罩、吞噬,最后一点光芒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万物终结,大道崩坏,归墟寂灭的大恐怖、大绝望,伴随着自身灵觉被撕裂般的剧痛,淹没了林曦的心神!
“劫……至……”
“潮……起……”
“影……噬……”
“逃……快逃……”
破碎的意念,夹杂着最纯粹的恐惧与警示,从她濒临崩溃的灵觉中炸开,不仅冲击着她自身,更通过那紧密的师门因果与道韵联系,直接传递给了灵觉性质与她最为亲和、且同样敏锐的柳萱儿!
“曦儿!”苏小鱼与墨渊的本体已在千分之一刹那撕裂虚空,降临曦辰宫。看到女儿眉心灵纹狂闪、气息暴乱、道基震颤的模样,夫妻二人目眦欲裂。墨渊低吼一声,双指并拢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无极剑意,带着抚平混乱、稳固道基的柔和力量,瞬间点入林曦眉心!苏小鱼则素手连挥,无数道清冽剑光化作樊笼,将整个周天星衍殿内外时空彻底锁死、隔绝,防止女儿灵觉崩溃的波动扩散伤及自身道场。
柳萱儿的神念化身也随即显化,声音带着惊悸:“大师姐,姐夫!曦儿灵觉示警,传来的景象与‘归寂之潮’一般无二,且显示危机已全面爆发!二师兄、传承殿方向似已遭难,我等师门气运光点皆在被围攻侵蚀!”
沈清尘的神念几乎同时抵达,语气沉重至极:“我方才推演的‘传承殿’路径彻底湮灭,所有相关道标在瞬间失去一切反馈!那片鸿蒙海区域的道韵结构……崩坏了!曦儿感应到的,恐怕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苏小鱼面如寒霜,一边协助墨渊稳住女儿濒临破碎的灵觉与道基,一边急速消化这骇人信息。林曦虽非林风血脉,但其天赋异禀,灵觉之强冠绝同辈,又经林风亲手点化道胎,其灵觉示警的可信度,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许多古老预言。此刻这示警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只能说明——那传说中的“归寂之潮”,已非未来威胁,而是正在发生的灭世灾劫!并且,已波及到了二师弟和“传承殿”所在区域,正急速向着他们这方宇宙蔓延!
“曦儿的灵觉,感应到了真正的‘终末’,且这‘终末’正沿着因果与道韵联系,反向侵蚀而来!”苏小鱼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不能再有丝毫侥幸与迟疑!”
她目光如电,扫过柳萱儿和沈清尘的神念化身,以及怀中虽被父母剑意暂时稳住、但灵纹依旧暗淡闪烁、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女儿,厉声道:
“传我谕令,即刻起,师门进入‘陨星’战备!”
“第一,曦儿立刻送入‘无极剑冢’最深处,以我与你父的本命剑魂为引,布下‘双极归源剑阵’,隔绝一切内外感应,不惜代价助她稳固道基、修复灵觉!未得我二人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
“第二,清尘,暂停一切非必要推演,立刻以‘周天星辰衍算大阵’为核心,集合所有可调动算力,全力测算‘归寂之潮’前锋抵达我方宇宙界壁的最可能时间点,以及界壁各处的瞬时稳固度图谱!我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以及哪里最可能被率先突破!”
“第三,萱儿,你立刻返回万华灵域,启动‘万灵归藏大阵’,将你道场所有可能与‘外界’产生关联的古物、异宝、乃至特殊道韵节点,全部封印、转移或放逐至预设的‘归寂陷阱’星域!同时,以你生机道韵,全力安抚、稳定灵域内所有生灵与草木之灵,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道韵冲击!”
“第四,所有在外弟子,无论身处何地,修为如何,立即通过最高级别‘剑印召唤’强制召回!开启‘星穹避难所’,所有未达混沌期弟子及重要眷属,全部进入其中,由留守剑傀与阵法守护!”
“第五,”苏小鱼眼中剑芒暴涨,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我会立刻以‘心剑映照’秘法,燃烧三成道果本源,尝试穿透界壁,向志仁师弟传递最高危机警示及紧急集合坐标!同时,启动曦辰宫、无极剑峰、风云秘境、万华灵域所有攻击与防御大阵,资源不限量供应!所有混沌期门人,立刻检查法宝、丹药、阵盘,随时准备……迎战,或执行‘破界撤离’预案!”
命令如九天雷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急迫,瞬间传遍师门核心。
沈清尘与柳萱儿凛然应命,神念化身顷刻消散,回归本体执行。
墨渊将已暂时稳定下来的林曦小心抱起,对苏小鱼重重点头,眼中是同样的决绝:“你我夫妻,同进同退。曦儿是我们的女儿,师门是我们的根。此劫,便是鸿蒙倾覆,也当一剑斩之!”
苏小鱼握住丈夫的手,用力一握,随即松开,转身面向殿外那看似依旧璀璨宁静的混沌星海,白衣无风自动,一股欲要刺破苍穹的凛冽剑意冲天而起!
林曦在父亲怀中,虚弱地睁开一丝眼缝,看向母亲挺直的背影,又看向父亲坚毅的下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爹……娘……小心……那潮水里的‘影子’……会吃剑光……”
稚子灵觉,洞见危机本质。
墨渊柔声道:“曦儿放心睡,爹娘省得。”
话音落,夫妻二人身影一闪,携着林曦没入曦辰宫深处,那座唯有他们二人能开启的、埋葬着历代剑魂的“无极剑冢”。
而整个林风一脉的核心势力,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巨兽,在苏小鱼一声令下,彻底苏醒、动员,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灵觉惊梦,非是错觉,而是天赋异禀者对灭顶之灾的先知先觉。
终末的倒计时,在师门急促运转的齿轮声中,滴答作响。
(第6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