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大陆，东域边缘，云海之上。
青色石台依旧悬浮，但盘坐其上的身影已然离去，只余下石台表面那些缓慢呼吸的道痕，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属于“鸿蒙地”的沉凝余韵。
然而，就在李志仁成功突破，意识与道果沉降入鸿蒙地境、并最终穿出林风体内宇宙界壁，踏入外界鸿蒙海的整个过程中，这方由林风演化开辟的鸿蒙宇宙，并非毫无波澜。
尤其是对那些身处其中、修为高深、且与李志仁道源相近的同门而言，那大道层面的“震动”与“回响”，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久久不息。
混沌深处，无极剑峰之巅。
苏小鱼与墨渊并肩而立，两人周身剑意早已收敛，但眼眸深处依旧有法则生灭的微光闪烁。他们已将之前因李志仁突破而产生的震撼与感悟初步消化。
“志仁师弟这一步，走得扎实无比。”苏小鱼轻声道，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面前凝聚不散的混沌气流，指尖带起玄奥的轨迹，“厚土载物，沉降归真……此法看似笨拙，却暗合大道至理。难怪师尊曾说，志仁之道，大巧若拙。”
墨渊微微颔首，刚毅的面容上带着沉思：“他的突破，不仅为他自己开辟了新路，亦让我等对‘鸿蒙’二字，有了更具体的感知。尤其是那‘厚重’与‘承载’的意境，对我剑道之‘锋锐’与‘一往无前’，颇有启发。过刚易折，需有大地之厚以藏锋养锐。”
两人正交流间，苏小鱼忽然秀眉微蹙，似有所感，抬头望向混沌苍穹的某个方向——那里并非实体方位，而是大道层面的一种“指向”，隐约对应着李志仁离去后，其道韵与这方宇宙最后产生“剥离”与“穿出”感的位置。
“夫君，你感觉到了吗？”苏小鱼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界壁之外……似乎有极细微的‘回响’，并非志仁师弟的道韵，而是……某种与此界根基隐隐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空旷’的气息？”
墨渊凝神感应片刻，缓缓点头：“确有微澜。极其隐晦，若非志仁师弟破境时撼动了界壁的某种深层平衡，这丝‘回响’恐怕根本无从察觉。这气息……仿佛来自‘外面’。”
“外面……”苏小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有向往，亦有凝重，“师尊体内的宇宙已然浩瀚无垠，我等穷尽岁月亦难以探其边际。这‘外面’，又是何等光景？志仁师弟此刻，便在‘外面’了吧？”
她想起之前感应到李志仁突破时，那最终变得“隔阂”与“遥远”的道韵连线，如今结合这界壁处传来的、微不可查的“空旷回响”，心中越发确定。
“看来，师弟不仅突破了，还真正走出了师尊的宇宙，踏入了那传说中无边无际的‘鸿蒙海’。”墨渊得出结论，眼中剑芒微闪，“如此，他的道才算真正独立，于更广阔的天地间印证自身。”
苏小鱼沉默片刻，忽然道：“夫君，你说……师尊他老人家，对志仁师弟走出去，是早有预料，还是……”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以林风之能，他体内宇宙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嫡传弟子突破鸿蒙这等大事，他岂会不知？甚至，这界壁的“微澜”，这“外面”气息的“回响”，是否也在他默许甚至引导之下，才得以让他们感知到？
墨渊沉吟：“师尊的境界，非我等所能揣度。但志仁师弟能走出去，必是符合师尊大道演化与弟子培养的某种‘理’。或许，师尊在借此告诉我等——路需自己走，界需自己破。”
苏小鱼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此。她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界壁方向，尝试捕捉那丝微弱的“空旷回响”。渐渐地，凭借着她已达混沌期大圆满、半步鸿蒙的深厚修为，以及对大道变化的敏锐灵觉，她从那“回响”中，分辨出了更多的东西。
那不仅仅是“空旷”。
在那空旷的基调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更加细微、更加破碎、更加难以捉摸的……“信息残渣”？
这些“残渣”太过模糊，几乎与混沌背景音无异，且断断续续，仿佛被无尽的距离和某种强大的“稀释”力量所阻隔。但苏小鱼耐心地、一遍遍地去“倾听”、去“过滤”。
终于，她捕捉到了几个极其残缺、几乎不成片段的“意念碎片”：
“……劫……潮……”
“……墟……林……”
“……失……界……”
“……厚土……沉降……”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根本无法组成连贯的意思，其中蕴含的意境也模糊不清。但苏小鱼的心却猛地一跳！
“劫”？“潮”？这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某些极其古老、只在最顶尖传承中隐晦提及的、关于鸿蒙纪元的可怕传说。
“墟”？“林”？“林”很可能指的是师尊！“墟”又是谁？一个能与师尊名讳并列提及的存在？
“失……界”？失落的世界？还是指某种特殊的环境？
“厚土……沉降”？这分明与志仁师弟的道途核心相关！
这些碎片，似乎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带有某种“人为”的痕迹，像是遥远彼方传来的、已经严重衰减的……讯息余波？！
“志仁师弟……在外面……接触到了什么？还是说，这讯息本就存在于‘外面’，只是被他突破的动静或者其道韵无意间‘反射’了回来少许？”苏小鱼心中疑窦丛生。
她尝试将这些破碎的感知与之前李志仁突破时传递回来的那种“获得古老讯息”的模糊意境联系起来，隐隐觉得，二者之间恐怕有所关联。
“夫君，”苏小鱼神色严肃地看向墨渊，“我觉得，志仁师弟在外面，可能不仅仅是稳固境界那么简单。他似乎……接触到了某些非常古老，甚至可能涉及重大隐秘的东西。那些碎片中，有‘劫’的意味。”
墨渊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同样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碎片，只是没有苏小鱼感知得清晰。“劫”字，无论在任何语境下，都非吉兆，尤其可能涉及到鸿蒙层次。
“需告知清尘、萱儿他们，让大家有所警惕，并尝试从各自道途角度，解析这些从界壁‘漏’进来的信息。”墨渊沉声道，“另外，此事……是否要禀明师尊？”
苏小鱼思忖片刻，摇头：“师尊他老人家若想知道，定然早已知晓。若他不想理会，我等禀报也是徒扰清净。或许，这正是师尊留给我们的‘功课’——学会在更广阔、更复杂、甚至隐含危险的环境下，自行判断、应对、成长。”
她顿了顿，望向混沌深处，目光悠远：“志仁师弟是先行者，他的经历与发现，对我们至关重要。我等也当时刻精进，尽快达到那一步。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真正踏出去，与师弟并肩，面对那‘外面’可能存在的一切——无论是机缘，还是……‘劫’。”
墨渊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心意相通，道侣之契让他们能共享许多玄妙感知。两人当即通过师门独有的因果联系与道韵共鸣，将他们从界壁微澜中捕捉到的模糊信息碎片，以及苏小鱼的推断，传递给了沈清尘、柳萱儿，甚至也以温和的方式，让林曦有所感知。
一时间，林风体内宇宙各处，几位核心弟子心中都蒙上了一层凝重与急迫感。二师兄李志仁的成功突破带来了希望，但这紧随而至的、来自界壁之外的模糊“劫”讯，又像是一层无形的压力，催促着他们更快地成长。
苏小鱼最后看了一眼那界壁波动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
“修炼吧，夫君。下一次界壁微澜传来时，我希望，我们不仅能‘听’到，或许……也能试着去‘回应’。”
言罢，她与墨渊的身影渐渐被重新升腾而起的混沌剑气与无极道韵所笼罩，再次沉入深层次的修炼与悟道之中。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道心深处，除了对自身大道的追求，更多了一份对“界外”的关注，以及对同门师弟的牵挂。
界壁微澜已平，但涟漪，已在众人心中荡开。
（第69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