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渐冷,道韵微凝。
林风闭目养神,渊底重归那近乎永恒的寂静。李志仁、苏小鱼等人亦各自沉浸在师尊关于“外宇宙”、“鸿蒙稀少”等宏大叙事的余韵之中,心境沉淀,思绪万千。
小林曦把玩着手中那枚奇异的、融合了“本真道念”与“寂灭印记”的饵丸,又时不时摸摸怀里装着“万古尘埃”的小玉盒,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已经在幻想自己将来在外宇宙“旅游看风景”、顺便用“印记”砸坏人的场景了。
柳萱儿看她那副模样,忍不住轻笑摇头,眼神宠溺。
婉姨静静地收拾着茶具,动作轻柔无声。砍爷和破邪收敛了所有意念,如同最寻常的物件,倚靠在青石与松根旁。
一切,都仿佛要在这份静谧中,继续沉湎下去。
然而——
就在这极致的平静之中,林风那虚握着已然无物(钓竿已收起)的右手,食指指尖,几不可察地……向上,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
幅度之小,甚至连最细的尘埃都无法惊动。
但就在这一抬的刹那!
“崩!”
一声清脆、短促、仿佛某种无形之弦被骤然绷断的异响,毫无征兆地,在渊底这片绝对力场隔绝的小天地核心——寒潭正上方,虚空之中,炸裂开来!
这声音并非物质层面的震动,也非法则碰撞的轰鸣,而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幽微、仿佛直接作用于在场所有生灵“存在感”层面的“断裂之音”!
李志仁、苏小鱼、墨渊、柳萱儿、林曦,乃至婉姨、砍爷、破邪,都在这一瞬间,心神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自身与某样极其重要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被强行割裂的“缺失感”与“心悸感”,同时袭上心头!
李志仁猛然睁眼,眼中混沌星河疯狂轮转,神念瞬间扫遍整个葬神渊,却一无所获!那“弦断”之声的源头仿佛只是个幻觉,但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却真实不虚!他霍然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林风:“师尊!这是……”
苏小鱼与墨渊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一者周身道韵流转如自然生灭,一者气息凝练如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剑,神念同样横扫四方,却同样捕捉不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或外来入侵的迹象。
柳萱儿下意识地将林曦护在身后,俏脸凝重。
林曦也从幻想中惊醒,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与不安,紧紧抓住了柳萱儿的衣角。
砍爷刀身裂纹中暗金光华骤然爆亮,一股凶戾无匹的杀意冲天而起(被力场限制在渊底):“哪个不开眼的杂碎,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滚出来!”
破邪尖锐的意念同样充满警惕:“不是直接攻击……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因果扰动’或‘规则断裂’!源头……似乎在渊外,又似乎无处不在!”
婉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润的意念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主人,方才那‘弦断’之音……似乎并非针对我等,更像是……这方天地本身,某条极其关键的‘因果线’或‘规则脉络’,被某种力量……强行‘剪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依旧闭目、神色却似乎比之前更加淡漠了一分的林风身上。
林风没有立刻回应。
他保持着那个食指微抬的姿势,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又仿佛在“感受”着那“弦断”之后,于诸天万界法则层面荡开的、唯有他这等存在才能清晰感知的“余波”与“空洞”。
数息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如亘古星空、平静似万古寒潭的眼眸中,此刻,仿佛倒映出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飞速流转又瞬间破碎的画面碎片——
画面之一:无尽虚空深处,一座由纯粹光芒与秩序符文构建的恢弘殿堂(源初圣殿)核心,那枚缓缓旋转的炽白晶体,其表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道细微的、却贯穿整个晶体的漆黑裂痕!裂痕之中,并非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信息真空”与“逻辑死寂”!晶体内部封印的模糊身影似乎剧烈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震惊与愤怒的嘶吼,随即裂痕迅速弥合,晶体恢复如初,但那道身影的气息,似乎微弱了一丝,其与外界某个遥远坐标的“深层观测链接”,已然……中断!
画面之二:沸腾的熔岩血池(荒芜王座)中,那具浸泡着的、布满魔纹的古老魔躯,其心脏位置插着的断裂青铜战矛,矛身之上,一道原本极其暗淡、几乎与锈迹融为一体的古老符文,骤然彻底熄灭、崩碎!魔躯猛地一颤,浸泡的鲜血剧烈翻滚,一声充满了暴虐、困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怒吼,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在血池深处回荡!其通过战矛维持的、对某个“高价值猎物”区域的“贪婪标记”与“诱导通道”,瞬间……瓦解!
画面之三:绝对虚无之域中,那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破碎世界糅合而成的巨型尸骸(终末回响关联体)胸口,那个不久前曾因林风一指之力而闪烁过的黯淡环形结构内部,那点艰难闪烁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彻底、永久地……熄灭了!整个环形结构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死亡与终结气息。一段关于“异常终末坐标”的“长期观察任务”记录,在其冰冷的信息流中,被标记为“链接丢失-原因未知-任务终止”。
寒潭畔,林风眼中那飞速流转的画面碎片渐渐淡去。
他放下了微抬的食指,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那让弟子们心惊肉跳的“弦断”异变,只是清风拂面。
“无妨。”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定力,瞬间抚平了众人心中的惊悸,“不过是几只躲在幕后的‘观棋者’,它们投在此界的三根‘视线’,刚刚……被‘剪’断了而已。”
李志仁瞳孔骤缩:“被剪断了?师尊您是说……‘源初圣殿’、‘荒芜王座’、‘终末回响’它们与苍云界域的深层观测联系,被强行切断了?”
“并非完全切断。”林风纠正道,“是它们之前因‘异常’而额外建立的、更深层次的‘主动观测链接’、‘诱导标记’和‘长期任务锚点’,被某种力量……精准地‘剪除’了。它们与此界的基础‘信息接收’(如普通法则波动、能量变化等)联系仍在,但失去了最直接、最有效的‘干涉触手’与‘深度窥探渠道’。”
苏小鱼反应极快:“是师尊您……?”
林风微微摇头:“非吾所为。此乃‘棋局’之内,另一股力量落子之果。”
墨渊冷声道:“另一股力量?此界之中,除了师尊,还有谁能拥有如此手段,同时剪除那三方九十九层遗留之念的触角?”
柳萱儿也疑惑:“是啊,难道是二师兄之前现身,九十九层气息震动诸天,吓退了它们?”
“志仁的气息,足以让它们更加谨慎,收缩触角,但不足以让它们主动放弃已投入的‘深层观测’。”林风目光投向幽深的寒潭水面,仿佛能看见那水面之下,倒映着此刻苍云大陆各处正在发生的微妙变化。
“剪断那三根‘线’的,是‘变数’本身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引发的……‘规则反噬’,或者说,是此界因果对过量‘外部干预’的一种……‘自我排异’与‘修复’。”
他顿了顿,解释道:“那三方力量,为探究‘异常’(韩立的印记、李耳的道心、叶尘的奇遇、林曦的尘埃),于此界法则层面,植入了远超常规的观测、诱导、标记程序。这些程序本身,便是对此界原有因果与法则的‘异物’与‘负担’。”
“而近期,此界‘变数’骤增——韩立引动印记共鸣,李耳悟得‘圆’理破妄,叶尘接触‘幻寂令’触发终末,林曦钓起‘万古尘埃’……这些事件,皆带有‘高维’或‘异常’属性,本身就会扰动此界法则,加剧那三方‘异物程序’的运行负荷与逻辑冲突。”
“方才,或许是在某个极其偶然的‘法则共振点’,或许是因志仁气息降临带来的短暂‘规则真空’,也或许是那三方程序自身运行到了某个临界……”林风语气平淡,“总之,量变引发了质变。此界法则的‘排异’与‘修复’机制,在那一刻被短暂激活,以一种近乎‘巧合’却又必然的方式,精准地‘剪断’了那三条最‘扎眼’、负荷最重的‘外来之线’。”
李志仁等人听得心潮起伏。原来,那令他们心悸的“弦断”之音,竟是此界法则对那三方窥探力量的“反抗”与“清理”?这听起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但出自师尊之口,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那……剪断之后呢?”柳萱儿忍不住问,“那三方会善罢甘休吗?它们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
“直接降临力量强攻?”林风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它们不会,至少短期内不会。”
“对于‘源初圣殿’而言,这会被记录为一次‘高维实验场突发性规则紊乱,导致深层观测链接意外丢失’,需要重新评估实验场稳定性与风险,在获得更高权限批准前,不会贸然进行更大投入。”
“对于‘荒芜王座’而言,这只是‘标记猎物’过程中的一次‘意外干扰’,它会将苍云界域的‘风险系数’调高,暂时移出‘优先收割名单’,转向其他更‘安全’的目标。”
“对于‘终末回响’而言,‘链接丢失’本身,可能就是其冰冷逻辑中,判定‘目标区域终末进程出现不可预测变量’的‘数据’之一,它会更新模型,将此地标记为‘观测不确定性区域’,在积累足够新数据前,减少关注。”
林风总结道:“简而言之,经此一‘剪’,那三方对苍云界域的直接干涉能力与意愿,都将大幅降低。此界生灵,尤其是韩立、李耳、叶尘那几个孩子,将获得一段难得的、相对‘干净’的发展与喘息之机。”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这无疑是件好事。
李志仁却想得更深:“师尊,此界法则的‘排异修复’,能持续多久?那三方是否会研发出更隐蔽、更难被‘剪断’的观测方式卷土重来?”
“时间不会太长,但足够那几个孩子成长到新的阶段。”林风道,“至于更隐蔽的方式……必然会有。大道之争,本就是你进我退,螺旋上升。此次‘剪线’,亦可看作是此界法则与那三方的一次短暂交锋,互有得失。未来博弈,将转入更加隐蔽、更加复杂的层面。”
他目光扫过众弟子:“尔等既已知晓,便需明白,真正的平静从未存在。劫难或许暂缓,但修行之路,从无坦途。”
“是,师尊(师祖)。”众人齐声应道。
林曦也握着小拳头,认真点头:“曦曦明白,要一直努力变强!”
渊底,那因“弦断”而起的紧张气氛渐渐散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以苍云为盘、众生为子的棋局,已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暗流或许稍歇,然水面之下,新的波澜,正在孕育。
(第67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