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缩了缩脖子，放弃思考回去后的问题，只是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黑瞎子：“你别吓我了，我们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黑瞎子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语气却依旧悠哉：“你还记得那段录音吗？”
黎簇垂头思考半晌，这才猛然抬头：“你是说里面提到的血清？！可是都这么多年了，还能有用吗？”
“试试又不亏，”黑瞎子一咧嘴，顺手就把还瘫坐在地上的黎簇拎了起来，“总比在这儿干瞪眼强。
黎簇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还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无邪那边：“可他们”
“这不还有那小子在这里守着嘛！别墨迹了。”黑瞎子拽著黎簇就走。
黎簇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直身体，跟上去之前还不忘顺手从无邪腰间摸走那把大白狗腿：“无邪，刀借我用一下啊！”
无邪仍旧眼神放空，呆呆的坐在原地，黎簇就当他是默许了。
黑瞎子临走前回头朝江松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江松偏过脸去，只当没有看见。
而前头黎簇已经催了起来：“黑爷，您看什么呢？走啦！”
“来了来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急。”黑瞎子三两步跟上，作势要拍黎簇的后脑勺。
黎簇猫腰躲开，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江哥，我俩先走了啊！”
江松安静地坐在原地，目光轻轻扫过两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脚步声渐行渐远，洞穴里重新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只脚伸过来，不轻不重地踹了踹江松的鞋边。
江松纹丝不动，只默默往旁边挪了半寸。
“小松”无邪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低的。
江松没回头，也没应声，后背挺得笔直。
无邪盯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后脑勺，只觉得一阵无力，小松要是打定主意不吭声，他是真拿他毫无办法。
无邪活动一下被绑住的身体，凑近江松一些，压低声音开口：“小松，你老实交代，你想做什么？”
江松这才慢慢转过来，一双眼睛里只剩下平静淡然，就那么看着无邪，仍是不说话。
无邪被他看得心头一软，差点又冒出来那个念头：小松能有什么错呢？
他赶紧晃晃脑袋把这念头甩出去，正色道：“咱们的计划还能推进，你完全没必要在黎簇面前暴露身份，这样太过”
“方便。”江松忽然开口，两个字干脆利落。
无邪一愣。
江松在心里点了点头：嗯，对，就是方便快捷。
身份亮给黎簇看，也亮给暗处那些眼睛看，省得他们算来算去，总觉得有诈，多耽误事啊！
多方便快捷啊！
江松现在还能回想起黎簇看到凤凰纹身是一愣一愣的表情，想必给孩子大脑干宕机了吧！他的好奇心真的快要溢出来了。
人最忌讳的就是对一个人生出好奇好，这往往就离栽跟头不远了。
而汪家那边，都不需要苏难回去证实他的身份了，纹身一出，这注意力不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了嘛！
多方便快捷啊！
让汪家的视线大多落在他和黎簇身上，无邪淡出汪家的视线中，后续的计划也会顺利许多。
多方便快捷啊！
江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眨了下眼。
无邪显然不吃他这套说辞，可张了张嘴，撞上江松那双静定定的眼睛，话又噎了回去。
这小子有多固执，他是领教过的。
只是不知怎的，无邪心里总隐隐发躁，仿佛江松这平静表面下，正悄没声地酝酿着什么他摸不透的大事。
他太了解江松了，这小子越是表现得没事人一样，背后藏着的打算就越吓人。
江松自然清楚无邪心里在琢磨什么，但他没打算再多说。
他垂下眼，避开无邪的视线，永沉默来展示自己的决心。
过了良久，两人都再未曾说一句话，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整个洞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江松以为要这么一直安静下去时，无邪低低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小松，别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江松脊背几不可察一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控制不住蜷缩在一起。
他抿了抿唇，缓缓抬眼，对上了无邪的视线。
那里面没有往常的深沉冷静，只有一片沉甸甸的认真。
无邪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计划是我们一起定的，路也该一起走，小松，还有我们呢！别让自己再次陷进去了。”
他话尾顿了顿，那股竭力掩饰的疲惫感，还是从嗓音里溢了出来，“小松，别这样”
别这样，总是悄无声息地就把自己隔开一层，让他无论怎么伸手，都好似抓不住
后面的话无邪没说出口，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江松，眼眸里是毫不隐藏的担忧。
江松总是这样，无论何时，总是默默的一个人做决定，谁也不肯告诉。
这道无形的隔膜，总让无邪觉得，眼前这人像抓不住的流沙，或者一阵穿堂风，越是用力，越是什么都留不住。
或许真到了某一天，他悄无声息地转身走远了，他们这群人，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原地后知后觉。
又或许说江松心里那道关隘，恐怕从未真正向任何人打开过。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总将自己困在孤身一人的世界里。
没人能闯得进去，也没人能救得了他。
可是，他们明明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可是，为什么呢
无邪始终想不明白。
江松的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应声，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视线却已越过无邪的肩膀，投向洞穴深处那片阴影里。
无邪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再转回头时，江松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再谈的模样。
得，又让他躲进去了。
无邪疲惫的靠在王萌这个人形靠垫上，目光却依旧落在江松脸上。
在微弱的光线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一如当年。
小松，你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