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编号之秘
内容提要:
我的脚踝铜环浮现模糊数字“7”,小白狐封印绳上对应出现“7”字凹槽,严芯意识:“第七个祭品,博宇的转世。”
正文:
古堡的空气像浸了冰水的棉絮,沉得人喘不过气。我扶着走廊的石壁站稳时,指腹还能摸到石壁上未干的黏液——那是从幻境里带出来的东西,黏腻、冰冷,带着焚烧炉特有的焦糊味。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层湿纸,而幻境里最后那幕还在眼前烧:七具焦尸摞在焚烧炉里,火舌舔舐着他们的衣角。
“大鱼……”小白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哭腔。我转头时,正看见她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按住手腕。她的手串封印绳勒出了一圈红痕,像条嵌进肉里的蛇,而红痕中央,有个凹槽正在缓缓蠕动。不是磨损的旧伤,边缘泛着青黑色的光,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正一点点啃出形状。
“怎么了?”我蹲下身,指尖刚要触到她的手腕,脚踝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摁在皮肤上,烫得我猛地缩回脚。低头时,铜环表面的暗纹正像潮水般翻涌——那些交错的云纹、火焰纹,原本是模糊的,此刻却像活过来的蛇,互相缠绕、吞噬,最后在环身内侧凝成一个清晰的数字:7。
数字边缘泛着血痂似的暗红,纹路里还沾着些黑色的灰烬,不知是幻境里的,还是……更早以前的。我摸了摸铜环,入手滚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这铜环是我记事起就戴在脚踝上的,医生说它和骨头长在了一起,取不下来。小时候它总在阴雨天发烫,奶奶说这是“护身符”,能帮我挡灾。现在想来,哪是什么护身符,分明是个烙印,一个从出生起就刻在身上的编号。
“你的绳子……”我的声音发紧,连带着牙齿都在打颤。小白狐的封印绳上,那个凹槽赫然也是“7”的形状。横平竖直,拐角处带着细微的弧度,与我铜环上的数字严丝合缝,仿佛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指尖在凹槽上颤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瞳孔猛地收缩——那里面闪过一丝极冷的光,像冰面碎裂时的反光。
不是小白狐的眼神。
那是严芯的意识在苏醒。
“呵。”一声冷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却变了调。不再是小白狐惯常的软糯,而是带着磨砂纸擦过生锈铁板的沙哑,像个久病的老人。她抬起头,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的天真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取代:“第七个祭品,博宇的转世。”
“别……别说话……”小白狐猛地捂住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善魂和恶魂在她身体里撕扯,额角的青筋暴起,像要把皮肤撑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几缕黑发被扯落,混着冷汗贴在脸上。我能看见她瞳孔里的光在交替闪烁:一会儿是她自己的、带着恐惧的琥珀色,一会儿是严芯的、淬了毒似的灰黑色。
“晚了。”严芯的意识像藤蔓般缠上来,迫使她放下手,直勾勾盯着我脚踝的铜环。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半颗小虎牙——那是小白狐的牙,此刻却显得格外尖利,“数百年前,我用女儿的魂骨刻下契约。每一世轮回,都要献祭一个博宇的转世。你以为……”她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像是有血沫卡在那里,“你以为千面人为什么总戴着面具?”
我的心猛地一沉。千面人。那个总穿着黑斗篷、说话像男人又像女人的队友。上周在地下密室,她的面具被红链杀手的刀划破了一角,我瞥见里面露出的皮肤——苍白,没有毛孔,像块泡发的死人皮。当时只觉得诡异,现在想来……
“她脸上的人皮,是第一世祭品的皮肤。”严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残忍,“用秘法鞣制过,能模仿任何人的脸。你以为她为什么能易容?那不是技巧,是诅咒——那层皮会记住每一张它‘吃’过的脸。”
小白狐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在抗拒这段记忆。她的手指抠进墙缝,指甲盖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别……别说了……妈妈……”她突然喊出这个词,声音里带着哭腔。
严芯的意识似乎被刺痛了,冷笑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呜咽,但很快又被狠戾取代:“妈妈?你也配叫我妈妈?四百年前,你就该和博宇的转世一起死在祭坛上!要不是你爹……”她猛地闭上嘴,像是咬到了舌头,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层疯狂的笑意,“你以为焚烧炉里的焦尸为什么有七具?那是前六次轮回里,没能完成献祭的‘失败品’。”
“七具?”我猛地想起幻境里的焚烧炉。当时火光太亮,只看清里面堆着黑乎乎的东西,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焦尸的轮廓分明是七具——有高有矮,其中一具蜷缩着,体型像个孩子。而炉壁上,刻着模糊的刻痕,当时以为是乱码,现在想来……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铜环上。“滴答”一声,血珠落在数字“7”上,竟像水滴进海绵,瞬间被吸了进去。下一秒,铜环猛地亮了起来,暗红色的光从数字边缘渗出,像只刚睁开的、吸饱了血的眼睛。
“滋啦——”走廊两侧的壁灯突然同时爆裂。玻璃碎片溅在地上,折射出诡异的红光,而碎片落地的位置,竟拼出了七个扭曲的人影轮廓。
第一个轮廓站在走廊尽头,浑身裹在火焰里,双手举过头顶,像是在拥抱什么,又像是在挣扎。那是自焚的姿态。
第二个轮廓跪在地上,后背空荡荡的,没有皮肤,露出森白的脊椎骨,手里攥着半张带血的面具——千面人面具的一角。
第三个轮廓缺了条胳膊,伤口处缠着生锈的铁链,铁链尽头连着墙壁上的铁环,地上有拖拽的血痕,一直延伸到焚烧炉的方向。
第四个轮廓趴在地上,头歪向一边,脖子上有两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气管。
第五个轮廓手里握着把匕首,刀刃插在自己的心脏上,刀柄上刻着个“博”字。
第六个轮廓……我猛地攥紧拳头。那是个女人的轮廓,穿着白裙,怀里抱着个婴儿,而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剥皮刀,刀柄上挂着半块玉佩——和我在梦中所见那块护身符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轮廓转过身来。
火光中,那张脸清晰得像面镜子——是我的脸。胸口插着把剥皮刀,刀柄上沾着我的指纹,脚下淌着和壁画里一样的暗红液体,而我脚踝上的铜环,正亮着刺目的红光。
“每个祭品的铜环上都有编号。”严芯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癫狂的笑意。小白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壁画,手串封印绳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条吐着信子的蛇,“第一世的编号是‘1’。他在祭坛前自焚,说要‘以火净魂’,结果烧穿了契约的一角;第二世编号‘2’,被红链的杀手剥皮,皮被做成了千面人的第一张面具;第三世编号‘3’,被我锁在密室里,活活渴死,他的血染红了祭坛的地砖;第四世编号‘4’,被你现在的队友——那个戴人皮面具的杀手咬死,她当时还不是杀手,是博宇的妻子;第五世编号‘5’,用匕首自杀了,刀柄上的‘博’字,是他自己刻的;第六世……”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小白狐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善魂似乎在这一刻占了上风,她猛地咬住嘴唇,血珠从嘴角渗出:“别……别说第六世……”
“为什么不说?”严芯的意识再次压制住她,迫使她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盯着我,“第六世,他杀了我女儿的转世!就在祭坛上,用这把剥皮刀!”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吼,“所以契约才会出现裂痕!所以这一世,你必须同时献祭自己和‘容器’,才能补全四百年前的仪式!”
“容器?”我抓住小白狐的手腕,她的皮肤烫得像块烙铁。手串封印绳上的凹槽突然冒出白烟,凹槽里的“7”字竟开始吸食她的血液——我看见她手腕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而手串上,开始浮现出前六个数字的残影:1、2、3、4、5、6。
那些数字像细小的蛇,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黑色的尸斑。
“她是容器。”严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我女儿的残魂封在她身体里,既是契约的‘锁’,也是‘钥匙’。只有用博宇转世的魂,加上我女儿的魂,才能打开魂界的门,让她……让她真正地安息。”
“安息?”我猛地想起第七卷幻境里,严芯女儿的样子。那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站在祭坛中央,手里拿着朵枯萎的玫瑰,眼睛里没有光,像个精致的木偶。而她的胸口,同样插着一把剥皮刀。
“你在撒谎。”我盯着小白狐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混乱的光影里找到熟悉的琥珀色,“如果只是为了让她安息,为什么要献祭七次?为什么要用女儿的魂骨刻契约?”
严芯的意识似乎被激怒了,小白狐的身体猛地挣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壁画上。壁画里的血河突然沸腾起来,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往下淌,滴在她的手串上。那些数字残影爬得更快了,已经到了她的手肘。
“因为博宇毁了她!”严芯的声音里充满了血丝,“数百年前,博宇是守墓人的儿子,我是古堡的女主人。我们本该……”她突然哽咽了,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我们本该在一起的。可他为了那本《镇魂录》,杀了我全家,把我女儿的魂抽出来,炼化成了‘镇魂珠’!他说……他说这样能让魂界的大门永远关闭,不让厉鬼出来害人……”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脆弱瞬间被恨意烧成灰烬:“我用魂骨刻契约,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把女儿的魂从镇魂珠里‘赎’出来!每献祭一个博宇的转世,就能换回她一缕残魂!六世了……我已经换回了六缕残魂……只要这一世,献祭你和她……”她指着小白狐,声音里带着哀求,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只要献祭你们,她就能完整地回来!”
“你骗谁!”我冲过去,抓住小白狐的另一只手。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手串上的数字“6”正贴在她的心脏位置,那里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如果献祭能换回残魂,为什么小白狐的善魂还在挣扎?为什么她记得我?记得大头?记得我们一起闯过的密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严芯的意识突然沉默了。小白狐的瞳孔里,青黑色的光开始消退,琥珀色的光一点点透出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壁画里的第七个人影突然动了。
他从玻璃碎片拼出的轮廓里走了出来,剥皮刀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他的脸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铜环在他脚踝上叮当作响,编号“7”闪着红光。
“严芯说得对。”他开口时,声音和我分毫不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陌生,“每一世轮回,你都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可你看看,前六次,你哪次成功了?”
他一步步逼近,剥皮刀上的血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的声响:“第一世,你以为自焚能毁掉契约,结果火只烧穿了契约的一角,反而让我的魂和你的魂缠得更紧。第二世,你让红链杀手剥皮,以为能让千面人失去‘脸’,结果她用你的皮做了新面具,成了我们的队友,在你身边潜伏了整整三年。第三世,你故意被铁链锁在密室,想让我找不到你,结果我找到了,把你拖进了焚烧炉……”
“闭嘴!”我把小白狐护在身后,脚踝上的铜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编号“7”的边缘开始剥落,像老化的墙皮,露出下面一层更古老的纹路——那不是数字,而是半个残缺的符文,形状像只燃烧的狐狸,尾巴向上翘起,爪子里抱着一团火焰。
“这是什么……”我愣住了。
“那是‘镇魂符’的一半。”第七个人影停在我面前,举起剥皮刀,刀尖对着我的心脏,“四百年前,博宇用你女儿的魂骨刻的不是契约,是镇魂符。他怕我打开魂界大门放出厉鬼,才骗你说那是契约……”
“你胡说!”严芯的意识突然再次爆发,小白狐的身体猛地挣脱我的手,扑向第七个人影,“我亲眼看见他杀了我女儿!亲眼看见他炼化镇魂珠!”
“你看见的,是他想让你看见的。”第七个人影侧身躲过,剥皮刀擦着小白狐的肩膀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数百年前,是我打开了魂界大门,放出了厉鬼。博宇为了封印大门,才把你女儿的魂炼化成镇魂珠——那不是害她,是救她!厉鬼已经附在她身上了,不炼化,她会变成永远的行尸走肉!”
他猛地抓住小白狐的手腕,手串上的数字残影突然发出刺眼的光:“你以为这些数字是编号?不,这是镇魂符的碎片!每一世献祭,不是为了赎魂,是为了把碎片拼起来!六世了,碎片已经拼了六片,只要加上你脚踝上的第七片……”
“轰——”
走廊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壁画里的血河倒灌而出,淹没了我们的脚踝。第七个人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剥皮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他的脸,正一点点变得清晰——那不是我的脸,是张更年轻、更温柔的脸,眉眼间和小白狐有几分相似。
“大鱼……”小白狐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原本的软糯,她抬起手,轻轻抚上第七个人影的脸,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爹……”
第七个人影笑了,像风吹散的雾,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话,在走廊里回荡:“别信严芯……她身体里……也有厉鬼……”
血河还在上涨,小白狐的手串上,六个数字残影突然融入了那个燃烧的狐狸符文。符文发出耀眼的白光,而我脚踝的铜环上,第七片符文也亮了起来,与手串上的符文遥相呼应。
“不……不可能……”严芯的意识在小白狐身体里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的女儿……我的契约……”
小白狐的身体晃了晃,突然朝我倒来。我伸手接住她时,她已经晕了过去,手串上的凹槽不再泛光,那个数字“7”消失了,只剩下完整的狐狸符文,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白光。
脚踝的铜环也安静下来,符文不再发烫,只是贴着皮肤,像块温暖的玉。
走廊里的血河开始退去,壁画上的人影轮廓渐渐淡去,只剩下最后一个——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轮廓,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而婴儿的手腕上,戴着半块和小白狐手串上一样的符文。
“原来……”我抱着昏迷的小白狐,看着壁画上的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几百年前的契约,不是严芯刻的,是她女儿刻的。她怕自己变成厉鬼,才和母亲定下契约,让博宇的转世每一世都来‘杀’她一次,用镇魂符碎片压制她身体里的厉鬼……”
我低头看了看小白狐,她的眉头皱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铜环上的符文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
我抱起小白狐,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光亮处。脚踝的铜环和她手腕的手串轻轻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像把钥匙,正在打开某个尘封已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