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解家老宅的后堂。
这里没开大灯,只点了几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霍仙姑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但这只是硬撑出来的架势。
她的手一直搭在膝盖上,指尖在发抖,那种抖动根本控制不住,连带着椅子扶手都跟着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站在她身边的霍秀秀今天穿着一件改良过的紧身旗袍,墨绿色的丝绸紧紧裹着身体,勒出胸前饱满挺翘的圆弧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开叉很高,露出一大截白腻的大腿,皮肤嫩得像刚剥壳的荔枝,透着一股子让人想咬一口的诱人劲儿。
这姑娘平时机灵古怪,这会儿却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门被推开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就是普普通通的推门声。
但霍仙姑却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翻。
吴邪走了进来。
他没穿那身下墓的冲锋衣,换了件简单的黑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现在的吴邪,身上早就没了那种天真无邪的学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的沉稳。
那是杀过人、见过鬼、算计过人心之后沉淀下来的狠劲。
跟在他后面的,是双手插兜一脸无聊的林渊,还有叼着烟没点火的胖子,以及那个像影子一样的张起灵。
“坐。”
吴邪走到主位上坐下,只说了一个字。
霍仙姑没敢坐。
她看着林渊,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尊随时会暴起吃人的凶神。
之前在巴乃,她亲眼见过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把那些怪物像撕纸片一样撕碎吞掉的。
那种来自生物链顶端的压制力,让她这种玩了一辈子权谋的老江湖觉得自己就是只蚂蚁。
“霍当家,这里不是审讯室,不用这么紧张。”
吴邪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小花说你有东西要给我看,还说是能救命的东西。”
吴邪抬起眼皮,扫了霍仙姑一眼。
“你知道我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如果这东西分量不够,霍家以后在九门里,可能就没有位置了。”
这话很轻,但听在霍仙姑耳朵里,比圣旨还重。
现在的吴邪,手里握着林渊这张王牌,想灭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吴族长言重了。”
霍仙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朝旁边的霍秀秀使了个眼色。
霍秀秀赶紧把手里一直捧着的那个紫檀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碰了一点。
随着盒子打开,一股陈旧的霉味飘了出来。
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羊皮卷,边缘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上面用红色的朱砂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
胖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这玩意儿看着像是在天桥底下找瞎子画的驱邪符,霍老太太,您拿这个来忽悠我们?”
“这可不是一般的符。”
霍仙姑把羊皮卷完全展开,指着中间那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六十年前,我和汪家做第一笔生意的时候,他们给我的抵押物。”
“当时那个汪家人说,这是京城地下的‘锁’。”
“只要这个阵法还在运作,京城的龙脉之气就会源源不断地被抽走,汇聚到一个特定的点上。”
霍仙姑的声音有点哑。
“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在搞什么风水局来旺财,就没太在意,只是让人把这图临摹了一份留底。”
“直到前段时间,我发现霍家下面几个盘口的地下水流向不对劲,再结合这份图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风水局。”
霍仙姑指着图上那些红色的线条。
“这是一个巨大的能量传输网络。”
“整个京城的地下,都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加油站’。”
吴邪眯起眼睛,盯着那张图。
他看不懂那些古怪的符文,但他能看懂上面的地形走势。
这些线条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地铁线和地下建筑,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岩层深处穿行。
“有点意思。”
一直没说话的林渊突然走了过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羊皮卷的中心位置。
那里画着一个黑色的圆圈,圆圈里是一个倒三角的符号。
“这不是锁,这是个灶台。”
林渊的指尖在那个符号上划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霍老太,看来你当年还真是错过了一个大秘密。”
“这上面的每一条红线,都是一根输血管。”
“它们把这片土地上几千年积攒下来的气运、地脉能量,甚至是死人的怨气,全部抽到了这个点上。”
林渊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倒三角上。
“汪家把这东西叫什么?方舟?”
“我看不如叫‘高压锅’更贴切。”
“他们把所有的能量都压在这里,就是为了最后那一哆嗦,把某种东西发射出去。”
霍仙姑听得冷汗直冒。
“林先生……那这个阵法现在还能破吗?”
“破?”
林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为什么要破?”
“有人辛辛苦苦做了几十年饭,好不容易要把饭做熟了,我为什么要掀桌子?”
林渊转过头,看着吴邪,眼里闪着那种看到顶级美食时的光。
“这下面的能量密度,比那个圣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个圣婴充其量就是个开胃小菜,这下面煮着的,才是真正的满汉全席。”
吴邪明白了。
林渊这是把这整个阵法当成了一个自助餐厅。
汪家费尽心机收集能量,结果全是在给林渊备菜。
“位置在哪?”
吴邪问得很直接。
霍仙姑赶紧指着地图上那个倒三角对应的坐标。
“如果按照这图上的比例尺换算,这个核心节点的位置……”
霍仙姑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很古怪。
“就在故宫北边,那个早就被封掉的老防空洞下面。”
“但我派人去探过,那里就是个死胡同,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们看不见。”
林渊把那张羊皮卷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
在灯光的透射下,那些朱砂线条竟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紫光。
“那里有个空间折叠点,也就是我之前说的法则伤口。”
“这地方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挖掉了一块肉,然后用这些符文缝了起来。”
“汪家把方舟藏在了伤口里面。”
胖子一听这话,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娘的,这帮孙子还真会藏。”
“躲在世界的伤疤里,也不怕被夹死。”
“既然知道了地儿,那还等什么?”
“胖爷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所谓的方舟到底是个什么破铜烂铁了。”
吴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对霍仙姑点了点头。
“这份图很有用。”
“霍家这次算是立功了。”
“等这事儿结了,新的九门里,霍家依然坐第五把交椅。”
霍仙姑听到这话,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差点软倒在地上。
她赌对了。
用一张藏了六十年的图,换来了霍家的生路。
“谢谢……谢谢吴族长。”
霍仙姑的声音都在抖。
“行了,别在这谢来谢去的了。”
林渊把羊皮卷随手扔回给霍秀秀,吓得小姑娘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胸前那团软肉跟着一阵乱颤。
林渊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我对那个虚无空间里的味道很感兴趣。”
“那种腐烂了几个世纪的陈年旧味儿,混合着高科技的机油味儿。”
走到门口,林渊停下脚步,回头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希望能有点嚼头,别像那个圣婴一样,入口即化就没意思了。”
吴邪跟了上去,经过霍仙姑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
“通知小花,让他把准备好的‘大家伙’都运过去。”
“今晚,我们要给汪家送终。”
一群人鱼贯而出,只留下霍家祖孙俩在昏暗的房间里相对无言。
外面的夜色很沉,像是一口倒扣的大锅,要把整个京城都闷在里面。
但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场饕餮盛宴,才刚刚摆好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