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述白的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摇摇欲坠，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一干二净。
视野开始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就在姜述白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扼住他脖颈的力道松了点。
张启灵松手里的力道，力道控制十分极为精准，恰好让姜述白能够吸入空气，却又不足以让姜述白缓过劲来。
姜述白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半合著眼，眼镜歪歪扭扭的挂在脸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姜述白攫取著这来之不易的氧气，窒息带来的剧痛和缺氧让姜述白浑身脱力，若不是身后张启灵那只手还虚虚地扶着他的腰，他早已瘫软在地。
楼上，黑瞎子正不紧不慢地处理著那些应激的宠物，他动作利落，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扔回各自的房间。
在二楼转了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他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多余的房间。
黑瞎子无奈的嗤笑一声，对着楼下喊道：“还真是个爱骗人的家伙，花儿爷要不要和我去三楼探探路。这么大个房子，总不可能连口热水都没有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楼就传来了王胖子洪亮的声音：“小哥，一楼有，这一楼有多久没打扫过了，刚开门差点呛死我。
胖子一边抱怨著，一边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入了浴室，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这房子的主人不讲卫生。
姜述白几乎是被张启灵半拖半抱地带下楼的。
姜述白的脑子昏昏沉沉，像灌满了铅，刚才那场对峙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麻木，连半点想要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浴室里，王胖子已经打开了淋浴头，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积满灰尘的瓷砖，瞬间扬起一片灰蒙蒙的水汽。
无邪则慵懒地靠在浴室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莫名地看着被带进来的姜述白，等著张启灵过来。
谢雨臣对这种场面向来不感兴趣，他和黑瞎子打了个招呼，便一起转身去三楼探路，看看这栋诡异的房子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姜述白被毫不客气地扔在冰冷潮湿的浴室地板上，坚硬的瓷砖让他本就疼痛的身体又是一阵抽搐。
无邪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匕首，在姜述白眼前晃了晃，“别动，老实点划伤了你的背我可不负责哦”然后利落地划开了姜述白背后的衣服。
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随着衣服被剥落，姜述白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脊背暴露在众人眼前。
王胖子看着姜述白的后背啧啧出声“如果这人是汪家人，汪家现在就连这种人都使唤啧啧啧。”
姜述白瘦得惊人，几乎是瘦骨嶙峋，每一根脊椎骨都清晰可见，像一串狰狞的念珠，不见半分肉感，只有病态的纤细。
王胖子打开了热水，微烫的水流从头顶浇下，冲刷著姜述白身上的尘土和血迹。
姜述白的理智在被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回归，但身体的剧痛却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喉咙里淤积的血沫让他想咳又咳不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膝盖在挣扎中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传到了意识深处，刺激著姜述白的神经。
糟糕的是，姜述白本身就还在发著高烧。刚才那场对峙，已经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清醒。
此刻，身体上的病痛、闯入他领地的陌生人、以及刚刚经历的濒临死亡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像无数根针，狠狠扎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彻底击垮了他。
姜述白再也无法抑制，边哭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每咳一下，都有一口带着血丝的血沫混著浴室里的尘土和刚冲下来的热水，从他嘴角溢出。
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著头顶落下的热水，一起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姜述白就连哭都是细声细气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所有的痛苦、委屈、恐惧和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和撕心裂肺的咳嗽，混著那惨淡的血腥味，在温热的水汽中弥漫开来。
姜述白哭得浑身发抖，那绝望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漫过他的鼻腔、耳朵、眼睛，将他所有的不甘心和挣扎都死死扼进喉咙，任凭它不断吞噬。
他的头脑彻底放弃了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被世界抛弃的悲鸣。
他为什么天生就如此残缺？病痛的折磨让他连正常的思考都变得奢侈。在这些闯入者面前，他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
痛苦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的身体牢牢罩住，而麻木则像冰冷的毒蛇，缓缓拂过他那敏感又脆弱的灵魂。
他被困在了这里，被困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被困在这栋与世隔绝的房子里，一直都是。
姜述白像一只被遗弃在荒野中的迷茫幼兽，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哭泣、嘶吼，宣泄著内心的无助与痛苦。
然而，在无邪他们听来，那声音微弱得可怜，只是几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很快就被哗哗的水声所淹没。
热水在姜述白的身体上冲刷了片刻，他那苍白的后背除了被烫出的几道淡淡的红痕外，依旧干净，没有纹身出现。
王胖子看着这一幕，他有些不甘心地又上手搓了搓姜述白的后背，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嚯，”胖子停下了手，看着姜述白还在可怜兮兮的掉眼泪，罕见的有点儿良心不安。
“这小子好像不是汪家人啊。咱们把他打成这样，天真，这事儿咋办啊？”王胖子关掉水龙头，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眼神有些发飘。
无邪从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了片刻，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
他半蹲下身，将姜述白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动作难得地带着一丝体贴，将浴巾披在了姜述白颤抖的身上。
无邪轻轻拍著姜述白的背部，似是安慰著不断哭泣的姜述白。“我能怎么办，谁打的谁哄呗。”
王胖子撇了撇嘴，目光扫过地面，发现角落里还躺着一个无边框的眼镜，应该是刚才那小子摔倒时掉下来的。
他俯下腰捡了起来，对着无邪笑骂道：“嘿，瞧你说的，胖爷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嘛，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弱。”
无邪接过眼镜，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裹在浴巾里、像个易碎品一样瑟瑟发抖的姜述白，眼神深处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