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枝漫手指无措的捏着衣摆,透露出她此时内心的彷徨。
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永远冷漠中透露着嫌恶的奶奶,厌恶的不加掩饰的裴家夫人,刁蛮任性的裴家千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裴家少爷,这些人会和她道歉,向她低头?
可这样在梦里也不敢想的事如今就这么生生的发生在了她的眼前,还让她回答接不接受这份道歉。
她当然纠结。
顾晔从她的纠结中读懂了隐藏的含义,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开口:“没关系,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没人能逼迫你。”
裴枝漫感动的抬眸看着宽慰她的男人,是他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也带给她史无前例的勇气。
“我不接受。”
她不再彷徨,目光第一次直面让她惧怕了十六年的所谓“奶奶”。
十六年的委屈,母亲的清白,此间种种怎么可以就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带过?
她接受了如何对得起郁郁而终的妈妈?
怎么对得起当年夜夜躲在角落里发抖,小小的她!
顾晔笑了,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凭什么施害者只需要一句无关痛痒的对不起,仿佛就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那受害者受到的伤害呢?谁在意?
去他么的大度,去他么的善良。
大度,善良的裴枝漫当然好,却不是最好。
最好的裴枝漫应该是快乐的,随心的,肆意欢笑的。
他转过头看向面色难看的裴家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玩味:“你们听到了。”
裴姝桐脸上满是屈辱气愤,裴枝漫怎么敢,她都放下身份道歉了,贱人还想怎么样?
好在刚刚她妈妈被奶奶打了记耳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让她没敢叫嚣,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裴枝漫,
裴家老太太脸色僵了僵,她没想到一直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孙女今天居然这么硬气。
也对,有顾家继承人撑腰,她确实也有硬气的本钱。
裴老太太心底当然不满,在怎么说裴枝漫也是裴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吗?
今天裴家的脸已经丢的够大,继续下去对裴枝漫又有什么好处,未来就算嫁入顾家,没有裴家这个娘家帮衬,单靠她一个人在顾氏那样的大家族能有什么话语权?
小丫头还是太不懂事,只知道意气用事。
不过以前确实也是简柔母女做的太过分,她心里有气倒也正常,以后慢慢教吧。
裴老太太压住心底的嫌弃,脸上更加和蔼:“漫漫,奶奶知道你委屈,可我们总归是一家人,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嘛。
你听话,等你回家,奶奶保证家里没人敢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说完,她目光严厉的扫过简柔、裴姝桐、裴泽楷三人,警告的意味很浓。
裴枝漫明白,她未来在裴家受不受委屈在于顾晔,只要她和顾晔关系稳定,不需要奶奶的保证,裴家也没人敢怠慢她。
可反过来讲,若是有一天她和顾晔分开了,那么今天她能被多优待,到时候就会被多苛责。
“不用了,我自己在外面生活的也很好。”
她不要再回裴家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
裴老太太听出了裴枝漫的话外音,脸色甚至比一开始得知孙子孙女被打还要难看。
眼看着裴枝漫傍上顾晔,裴家未来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她怎么可以容许裴枝漫脱离裴家?
虚伪的和蔼有些维持不住,语气不免严厉起来:
“裴枝漫,别忘了你身上流着裴家的血。”
裴枝漫这次没有退缩,目光坚定的望着奶奶:“裴家给我的,我会还。”
裴老太太怒不可遏,冷笑道:“还?裴家给了你生命,你怎么还?”
顾晔皱着眉打断了她们的争论:“你这是当我不存在?”
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争论下去,裴枝漫总归是吃亏的。
裴老太太气急,一来是裴枝漫的不识抬举,二来也是顾晔一个小辈三番五次的呵斥于她。
这对于高高在上了几十年的裴老太太来说是很大的羞辱。
不管裴枝漫愿不愿意认,她是裴枝漫的亲奶奶这是事实,同时她年龄也比顾晔大几十岁,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顾晔起码该给她足够的尊重,而不是象这样无礼的斥责。
再者,虽然她很希望和顾家交好,却也不想是这样的伏低做小。
她要的是平等的亲家待遇,所以她觉得不可以一味的低头。
自重才能得到尊重。
裴老太太一改刚刚的态度,语气强硬了几分:“裴枝漫是我的孙女,我管教她是裴家家事,顾少爷连这也要管未免太过霸道,我敬你是上京顾氏继承人,你却也不能太仗势欺人。
想当年你母亲还在珠城时,见到我也是要问好的,说起来当初你父母还是在我们裴家的晚会上有了一面之缘,这才有了后续的联姻,说句托大的话,你父母也得尊我为一声长辈。”
“长辈?”顾晔忍不住笑了,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随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景渊的电话。
“爸,裴家有个老太婆说是你长辈,真的假的?”
“裴家?你听谁瞎说的?你可长点心吧,我们顾家家大业大的,少不了犄角旮旯里冒出些穷酸货想要攀亲戚,你可别傻乎乎的被人骗。”
顾景渊的声音被清淅的外放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裴老太太的脸色涨成猪肝色,才挺起的胸膛又塌了下去,她明白裴家要遭难了。
顾晔这么不留情面的打她的脸,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