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福田给朴英敏打了个电话。
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
“朴女士,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您说。”
“我朋友那边查到一些信息。可能不太乐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朴英敏的声音传来,努力保持着平静:“您说吧,我听着。”
福田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三、三个月?他拿两百亿去做什么?”
“这个不清楚。但同一时间,英民先生的个人账户有一笔一百五十亿的汇款记录,收款方是澳门一家赌场的关联账户。”
“啪嗒——”
像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福田没有催,只是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朴英敏才重新拿起电话。
声音已经完全变了,沙哑,冰冷,带着一种绝望后的平静。
“福田先生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您说。”
“我想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我要亲眼看到亲眼确认。”
她的要求在意料之中。
当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人往往会变得异常冷静,也异常固执。
“给我一点时间。”福田说,“我安排一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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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傍晚。
福田开车接上朴英敏。
她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衣服,没化妆,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他在清潭洞的一家私人会所。”福田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朋友说,他最近常去那里,和一个姓崔的女人一起。”
“崔?”朴英敏冷笑,“我知道她。画廊认识的一个所谓‘艺术品经纪人’,专门勾搭有钱男人。”
语气里的恨意,冰冷刺骨。
车子停在会所对面的一条小街。
这里视野很好,能清楚看到会所门口进出的人。
福田递给她一个望远镜。
“三楼,最右边那个窗户。窗帘没拉严。”
朴英敏接过望远镜,手在微微发抖。
但她还是举起来,对准了那个窗户。
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
金英民穿着浴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一个年轻妖艳的女人趴在他腿上,正喂他吃水果。
两人说说笑笑,举止亲密。
这已经足够刺眼了。
但更让朴英敏浑身冰凉的是接下来的画面——
金英民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那女人。
女人接过,翻开看了几页,眼睛亮了起来。
然后她凑过去,在金英民脸上亲了一口,说了句什么。
金英民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朴英敏的手抖得厉害,望远镜几乎拿不稳。
“他们在看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我没猜错”福田缓缓说,“应该是股份质押文件的副本,或者更糟。”
“更糟?”
“比如,股份代持协议。把股份暂时转移到那个女人名下,规避夫妻共同财产的追索。”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朴英敏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她猛地放下望远镜,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但她没有哭出声。
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咬出血。
“送我回去。”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麻烦您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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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朴英敏一言不发。
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眼神空洞。
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福田停好车。
朴英敏没有立刻下车。
她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福田。
路灯的光从车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福田先生我能上去坐坐吗?”她问,声音很轻,“我一个人有点怕。”
福田看着她。
此刻的朴英敏,像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脆弱,惊恐,急需一个温暖的角落。
“好。”他说。
公寓在十五层,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墙上挂着儿子的画,沙发上摆着卡通抱枕。
但这温馨的表象下,是女主人无法言说的孤寂和痛苦。
朴英敏一进门,就再也控制不住。
她瘫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福田没有劝,只是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陪着。
哭了足足十几分钟,朴英敏的声音才渐渐低下来。
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对不起让您看到这么难看的样子。”她哑着嗓子说。
“不难看。”福田递过去一盒纸巾,“真实的样子,永远不难看。”
朴英敏接过纸巾,擦干眼泪。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福田。
眼睛红肿,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那里面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福田先生,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要离婚。我要保护好敏俊,保护好我还能保护的东西。”
“您想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了。”朴英敏冷笑,“他既然敢把股份偷偷抵押,敢和情妇密谋转移资产,就没把我当妻子,没把敏俊当儿子。那我也没必要再为他守着什么夫妻情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但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好的律师,需要有人帮我查清楚他到底动了多少手脚,需要有人能确保我和敏俊以后的生活。”
她看着福田,眼神里有哀求,有期待,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
“您能帮我吗?”
福田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点头。
“能。”
这个字,像一颗定心丸。
朴英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站起来,但因为哭得太久,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一下。
福田立刻起身扶住她。
两人距离很近。
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的是泪水的咸涩和淡淡的香水味,他的是干净的皂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朴英敏抬头看着他。
灯光下,福田的脸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可靠。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她踮起脚,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突然,很生涩,带着泪水的咸味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福田没有推开。
他搂住她的腰,回应了这个吻。
动作温柔,但不容拒绝。
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
从客厅到卧室,衣服散落一地。
朴英敏很主动,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告别过去,彻底斩断与金英民的一切联系。
她在他身上留下抓痕,咬痕,像一头受伤的母兽,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痛苦和愤怒。
福田很有耐心。
他引导着她,抚慰着她,让她在这场狂风暴雨般的亲密中,找到暂时的安宁和释放。
当最终平静下来时,朴英敏趴在福田胸口,小声啜泣。
但这次的哭泣,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解脱后的宣泄。
福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离婚的事,我会安排最好的律师团队。金英民的那些小动作,我也会让人查清楚。至于你和敏俊的生活不用担心。”
朴英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不该被这样对待。”福田说,语气真诚,“你有能力,有头脑,值得更好的生活。”
这话说到了朴英敏心坎里。
这些年在金家,她一直被当作“那个不成器儿子的妻子”,没人真正看到她的价值,她的努力。
而现在,终于有人看到了。
她紧紧抱住福田,把脸埋在他颈窝。
“谢谢真的谢谢。”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闷闷的。
“英民书房的那个保险柜密码是他生日加他母亲的生日。股份文件的正本应该在里面,但他可能已经动过了。不过我知道他习惯在电脑里留扫描件,加密密码是敏俊的生日加‘gold’这个单词。”
她说得很详细。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有价值的回报。
福田记住了这些信息。
“还有”朴英敏继续说,“如果如果您真的对金氏电子的股份有兴趣,我可以试着劝英民卖掉。他现在缺钱缺疯了,只要价格合适,他一定会卖。”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但动作要快。我怕他等不到三个月还款期,就会把股份直接卖给那些地下钱庄。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明白。”福田点头,“这件事,我来处理。”
朴英敏不再说话。
她只是紧紧抱着福田,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窗外,夜色深沉。
但对朴英敏来说,漫长而黑暗的隧道尽头,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而这光亮,是福田带来的。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
这就够了。
福田感受着怀中女人均匀的呼吸,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起身,走到客厅,点燃一支烟。
朴英敏这座堡垒,比预想中攻克得更快,也更彻底。
加上之前通过市场吸纳的流通股,还有金妍熙那边
金氏电子这块蛋糕,很快就要被完整地端上他的餐桌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在空中缓缓散开。
就像这场游戏,已经进入收网阶段。
而他,是那个即将满载而归的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