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
死寂。
时镜好像进了什么动物巢穴。
除了门外透进来的一点光照亮她脚下这一点路外。
放眼望去,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往前走了步,黑色直接包裹了她,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
正前方出现了个红彤彤的“囍”字。
时镜跟着囍字往前走。
一步、两步
在走到第十步时,眼前豁然开朗。
她已经出现在屋子里。
眼前是隔断门,门的形状是标准的方形。
门里头是蠕动的彩色团形物 。
那物体挤满了里间屋子,时不时传来“咕叽”“咕咚”等黏腻的吞咽声。
门外面则是空荡的外室,没有桌椅,只有墙壁上的一面窗户,对着院子。
时镜走近了。
隐约听见外头的喜乐。
她试着伸出手。
手未碰到窗户。
窗户便红光一闪,形成灼热的红丝光线,丝线缠绵著形成一个【囍】字。
时镜丢过去一张纸。
那张纸还未碰到红丝线。
就化作了灰烬。
窗户打不开。
回头看,则是一整面的黑色墙壁,那黑色深不见底。
“如果要回去,应当还要在里头走十步。
但里头还有没有个“囍”字引路就不一定了。
而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身处极端混沌的黑暗里,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也就是说。
她如今通关的路子,只剩下隔断门内的蠕动光团。
发牌道:“这能碰吗?”
时镜已然拿了张纸朝光团伸去。
纸张一角触碰光团的瞬间,就被进去。
“所以,进来的新人,都被吸到这光团里了。”时镜喃喃道。
发牌:“现在怎么办?外头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了,你必须在东厢房找到可以对抗外头规则的出路,不然就算你穿过了黑暗,回去后也必须以贵客的身份走完喜礼流程,这次的喜礼同化力度会大大加强,你就算扛得住,但精神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需要时间修复的伤害。后面对上其他鬼主会很麻烦。”
时镜点头。
“我明白。”
她大概猜到了东厢房里是什么,但情况似乎比她想象得要棘手些。
时镜放下红布兜,从里头拿起一份代表聘礼的小册子,而后将小册子朝那光团丢去。
聘礼小册子在没入光团时。
光团的蠕动停滞。
门内场景变化,最后形成一幅平静的生活场景。
简单的寝舍,一女人环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哦、哦、哦”有节奏的哄睡声同孩子的啼哭声一道响起,“乖啊乖啊”
女人身后,是一张架子床,床上空荡荡。
整个房间的上方,则是悬浮的聘礼小册子,自女人身上溢出丝丝缕缕的红线,纠缠在小册子上,在一点点将小册子包裹。
时镜站在房间外,尝试同女人打招呼。
“你”
“嘘,”女人突然转向时镜,头发掩盖面容,“嘘”
“哇——”
哭声震天响,女人又继续来回晃动着孩子走着。
发牌摸著下巴沉吟。
“这个聘礼册子是你从西厢房拿的,很可能是喜婆经手的其中一任新娘子留下的东西,你用册子,从光团里抽出了这个新娘子的婚后景象?”
时镜“嗯”了声。
“那个光团是所有的生活碎片糅合在一起。”
所有场景叠加糅合成光团,有种活人被无数重复的、令人窒息的日常碾压到失去个体边界的混沌感。
她看向那个悬浮的小册子,“一旦这个册子被红线完全销毁,这个场景应该就会消失,屋子里会继续变成光团。”
“那我们得做什么?”发牌问了句。
时镜忽地转过身。
“那黑墙在逼近。”
那扇应该出现在东厢房门边的黑墙,往前挪动了点。
时镜思索道:“外头的喜礼应当快开始了,等到新人再次被送入东厢房时,到时候那个黑色分界线就会扫过来,把我推到混沌光团里,我得在分界线挪过来前找到通关的规则武器。”
分界线的前进,应该也和外头喜礼的进度有关。
发牌:“通关的规则武器是什么?”
时镜:“打破外头虚妄的东西。”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它们说东厢房里是囍,是因为东厢房在沉默,只有让这里的真实走出去,才能稍微对抗外头的虚假。”
“让她走出去?”发牌指了指里头的女人。
女人已经很累了。
怀里的孩子大概才两三个月大,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适,哭得震天响。
女人气极了。
“别哭了!你别哭了,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哭啊!”她快步走到摇篮边,将孩子放进摇篮,而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头抵著摇篮深呼吸,试图闭上眼睛睡一会。
但很快。
她又站起身,抱起摇篮里的孩子,吸了吸鼻子来回走动起来。
并放柔了声音。
“哦乖啊乖”
手一下又一下拍在襁褓上。
时镜看了眼还未被吞噬的小册子,抬步走进了屋子。
屋子有些冰凉,但很安全。
时镜对女人道:“我帮你带会?”
女人看向时镜,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真就把孩子给了时镜。
时镜是当过“月嫂”的,甚至当过“新生儿科病房护士”。
她将孩子一个翻身,让孩子趴在自个胳膊上,又轻轻拍著,不稍片刻 ,孩子便不再啼哭。
女人惊喜道:“你好厉害。”
又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已经很久都没睡个整觉了,每日就睡一个多时辰,他就开始哭,又不叫我放下来”
时镜沉默了会。
“家里人呢?不帮忙吗。”
“都忙呢,我丈夫去跑船了,公婆也在外做活,我太累了。我说我不够睡,他们总说孩子睡的时候你也睡就好了,”女人无奈抱怨,“你看,我都没法把他放下来,怎么睡嘛。”
时镜看着女人大口喝水。
水将那遮掩面容的头发打湿。
她问:“外头有场喜事,很热闹,你要不要去观礼?”
“哪有空,”女人叹说:“有那时间,我只想睡一会,我连睡觉也没时间,衣裳没洗、尿布没洗,灶上还煮著粥,你瞧我这屋子乱的,还管人家的喜事,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日子过得很难吧?”
“难不难的,”女人顿了下,轻笑了声,“那不都这样过过来的。”
她转头望向时镜怀里的孩子,“你看,我孩子多可爱,睡着的时候,真的和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一样。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看着孩子长大也就好了。”
“阿镜!你看册子!”发牌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