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这群人,心里很平静。
她知道自己今天面对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一关,比她想象中更难。
林晚秋没有去和那些人扎堆,她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拉开一张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将书包放在腿上,双手放在书包上,
后背挺得笔直,象一棵小白杨,不争不抢,
只是静静地等着。
她就象一个闯入了别人家宴会的不速之客,与周遭热闹又微妙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些学生们时不时地会瞟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似乎在猜测这个林班长是走了谁的路子进来的。
林晚秋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她只是安静地观察着,
把所有人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在几个学校领导的簇拥下,《人民文学》杂志社的一些领导陆续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中年男人,
应该是杂志社的主编。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得体灰色呢子大衣,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
正是身为杂志社编辑部主任的,她的前婆婆——宋文君。
宋文君一进入会场,那双锐利的眼睛就象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扫过了在场所有学生的面孔。
当她的目光落在后排角落里的林晚秋身上时,明显地停留了两秒钟。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普通学生。
可林晚秋知道,她看见了,她也认出来了。
而与宋文君一同前来的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编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顺着宋文君刚才的视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林晚秋,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旁恢复了平静的宋文君,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玩味。
这细微的交互,让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今天这场选拔,比她预想的还要艰难。
接下来,陆续又有几个学生被系里的老师带着走了进来,会议室里的人数最终固定在了二十人左右。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九点,选拔正式开始了。
没有繁琐的开场白,系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杂志社的领导后,便直接宣布了选拔的规则。
规则很简单,就是让每个学生轮流站到前面的讲台,向所有人推销自己。
最后,由杂志社的几位领导现场打分,按照总分高低,选拔出两个人,成为杂志社这一期的实习编辑。
接下来,就是枯燥乏味的自我推荐环节。
第一个上去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他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发表过多少文章,参加过多少文学比赛。
讲到最后,话锋一转,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父亲是市宣传部的,他一直教导我,要为人民服务,用笔杆子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
林晚秋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地听着。
在这个环节里,唯一让她觉得有点意思的,
就是所有站到前面介绍自己情况的学生,无一例外,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家世背景、父母的单位职位,
甚至是能攀得上关系的叔叔阿姨,都巧妙地穿插在自我介绍里。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人脉和背景,
让台下的领导们能看在这些人脉关系上,高抬贵手,选中自己。
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台下的领导们也听得频频点头,似乎很受用。
一个又一个学生上去,祁飞宇也上去了。
他确实有几分才气,谈吐不凡,最后轻描淡写地一句“我爷爷祁副院长也时常鼓励我,要在文学道路上多向各位前辈学习”,
更是引得在座领导们一片赞许的目光。
时间就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
“下一个,林晚秋。”
当系主任念到这个名字时,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角落里投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晚秋站起身。
她没有丝毫的局促和胆怯,整理了一下衣角,
然后迈开脚步,大步地、自信地,走向了前面的讲台。
当她站定在讲台前,抬起头,迎向台下那一排审视的目光,
尤其是宋文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她的心里反而一片平静。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秋身上,等着她开口做自我推荐的时候,
坐在评委席正中间的宋文君,却突然“咳”地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显得异常清淅,
象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一时间,其他几位评委,包括学校的领导,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纷纷将目光从林晚秋身上移开,看向了宋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