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走后,林晚秋在原地站了很久。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刮过的风声。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那个金黄的煎蛋依旧诱人,
白面馒头也还散发着麦子的香气。
她却没什么胃口。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顾长庚刚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从他一本正经地出现在宿舍门口,到他笨拙又强硬地关心她的被子暖不暖,
再到他透露的那个关于《人民文学》的重要消息,
最后是他那个憋脚的“不爱吃鸡蛋”的借口。
林晚秋心里叹了口气,把饭菜重新盖好,放回了网兜里。
她现在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明天面试的事情,
也好好想一想……顾长庚这个人。
今天实在是太冷了,人也懒得动弹,
林晚秋干脆又回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继续看书。
只是这一次,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到了中午,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寒气涌了进来,紧接着是赵秀梅风风火火的身影。
“哎哟,可冻死我了!”
赵秀梅一进门就跺着脚,搓着手,鼻子冻得通红。
她手里也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两个饭盒。
这种天气,林晚秋哪里也没去,
赵秀梅自然就帮她把午饭也带了回来。
看到林晚秋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看书,赵秀梅一点也不意外,
外面这天寒地冻的,被窝里才是最舒服的地方。
她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了“哐当”一声。
然后,她一边解着围巾,一边看了林晚秋一眼,
那眼神有点复杂,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晚秋,”她开口了,声音里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我……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楼下正好碰到顾老师了。”
她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饭盒:
“这是他让我给你带过来的饭。”
说到这,赵秀梅欲言又止,嘴巴动了动,
但最终还是没说下去。
可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问,是个人都藏不住。
林晚秋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平静地问:
“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赵秀梅点点头。
她是个快言快语的急性子,平时心里藏不住一点事,
现在这副扭捏的样子,林晚秋不用问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果然,赵秀梅在屋里转了两圈,一会儿摸摸冰凉的暖气片,
一会儿又去窗户边哈了口气,就是不往正题上说。
最后,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干脆踢掉鞋子,
借着“冷死了,借你的被窝暖和暖和”的借口,一下子钻到了林晚秋的被窝里,
紧挨着她坐下。
被窝里瞬间挤进来一个带着满身寒气的人,林晚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赵秀梅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然后用骼膊肘轻轻碰了碰林晚秋,
终于把心里的疑问拐弯抹角地问了出来:
“哎,你怎么还不吃啊?这饭……可是我刚刚在楼下碰到的顾老师,‘专门’给你送来的。”
她特意在“专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晚秋的脸,
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林晚秋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恩。”
然后便移开目光,说:“现在还不饿,晚点再吃吧。”
赵秀梅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都涌到了喉咙口,
可看着林晚秋那副波澜不惊、不想多谈的模样,
她又硬生生地把话给憋了回去。
其实,不用林晚秋亲口说什么,
身为她最好的闺蜜,赵秀梅自己心里也基本上已经猜到了。
她脑子里飞快地把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
从开学第一天起,她就觉得林晚秋和这位新来的顾老师之间不正常。
后来林晚秋说顾长庚是她的“冤家”。
再结合前两天,她无意中知道了林晚秋曾经结过婚,又离了。
而之前,那个嘴碎的苏婷也在宿舍里八卦过,说这位背景不凡的顾老师,也是离过婚的……
一个离过婚的女学生,一个离过婚的男老师。
一个说是“冤家”,一个又处处“专门”照顾。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一个清淅的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赵秀梅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林晚秋,
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心里象是有只小猫在挠,痒得不行。
林晚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哪里还能看得下书。
她也猜到了赵秀梅的心思,
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好闺蜜那抓耳挠腮、一副快要憋出内伤的模样,
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合上手里的书,把它放在床头的枕边,
然后盘腿坐好,正对着赵秀梅,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要不接下来的几天你都会缠着我不放的。”
林晚秋这句话,对赵秀梅来说就如同圣旨一般,
瞬间就释放了她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嘿嘿!”赵秀梅笑嘻嘻地一下子扑到林晚秋的身边,
几乎是贴着她的脸,瞪大了眼睛,亮晶晶地、直直地盯着林晚秋的眼睛,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晚秋,这可是你让我问的啊。”己打好预防针,
“不管我问什么,你都可不许生气哦。”
林晚秋看着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秀梅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顾长庚……顾老师,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问得很巧妙,没有直接问关系,而是先问看法。
林晚秋垂下眼帘,脑海里闪过顾长庚摔跤后膝盖上的泥土,
闪过他笨拙地擦手要去摸被子的样子,
也闪过他严肃地告知自己面试消息时的神情。
她想了想,带着几分认真的口吻,慢慢说道:“他人很好。”
这三个字,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