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彻底撇清自己,也为了在这几位领导面前立下“功劳”,赵厂长当场就豁出去了。
他都不需要思考,一股脑地就把自己平日里听说的、知道的关于王海的那些破事,
添油加醋地全都抖了出来。
“……就说上次,我们厂里采购那批棉纱,他跟供货商勾结,拿了人家五百块钱的好处费,进来的棉纱质量差了一大截,害得我们纺出来的布次品率高了好几个点!
还有,他还利用职务之便,把他老婆的弟弟安排去给咱们食堂送菜,送的都是些烂菜叶子,价格还比市场贵两成!
厂里的工人都怨声载道的……”
赵厂长说得口沫横飞,条理清淅,细节详实,仿佛他早就掌握了所有证据,就等着今天这个机会一样。
旁边那位年纪稍长的纪委工作人员听得连连点头,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刷刷刷”地认真记录着。
赵厂长说的这些,每一条都是实打实的罪证,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坐实。
这一下,王海的罪行,被他的顶头上司亲自、彻底地给钉死了。
此刻的采购科办公室里,已经到办公室的王海正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喝着茶。
昨天狠狠教训了那个不长眼的小丫头片子,他心里正得意着呢。
突然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象是被人从背后盯上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一个小科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王……王科长,厂长让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现在,马上!”
王海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大清早的,赵厂长找自己干什么?
催那那个采购的事情?
不对啊,昨天不是刚汇报过吗?
他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怠慢,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慢悠悠地站起身,背着手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他还琢磨着待会儿见了厂长,要不要把这个采购预算再提高一旦,这样自己回扣还能拿的更多一点。
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
他习惯性地抬手敲了敲门,象征性地喊了声“报告”,然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可当他一脚踏进办公室,看清里面的情景时,整个人瞬间就象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办公室,气氛压抑得可怕。
他的顶头上司赵厂长,正象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满头大汗地站在一边。
而在赵厂长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气场冰冷的陌生女人。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旁边还站着工业部的孙威孙主任,
以及另外两个“冷面神”!
王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傻子,看到这阵仗,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完了!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
一股热流瞬间从身下涌出,裤裆迅速湿了一大片,一股骚臭味立刻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他彻底完了。
赵厂长看到他这副丑态,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但更多的是一种撇清关系的决绝。
他上前一步,指着瘫在地上的王海,对着纪委的同志说道:
“领导,他就是王海!”
孙威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厌恶地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把门关上。
年纪稍长的那位纪委工作人员走到王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王海,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老实交代。”
王海瘫在地上,浑身抖得象筛糠一样,牙齿不停地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领导……我……我错了……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交代?好啊。”另一位年轻些的纪委同志从公文包里拿出记录本和钢笔,
冷笑一声,“那就先说说,你那块上海牌手表,是哪来的?”
王海猛地一抬头,脸色惨白如纸。那块手表是他前不久从一个供货商那里“借”来戴的,对外一直说是托亲戚买的。
他没想到,纪委的人连这个都知道!
“我……我……”他支支吾吾,汗如雨下。
“说不出来?”年纪长的那位纪委同志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那我们替你说!手表是王老板送的,作为交换,你把厂里盖新仓库的红砖采购合同给了他,对不对?!”
王海彻底傻了,他没想到对方查得这么清楚,连细节都知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厂长又“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刀:
“不止!领导,他还把厂里报废的一批旧机器,私下里折价卖给了废品站,钱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这件事,当时仓库的保管员老李还跟我提过一嘴,我说要查,他死活不承认!”
赵厂长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仿佛自己是个被蒙蔽的好领导,而王海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还有!”孙主任也冷冷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充满了厌恶,
“你利用职权,给你小舅子批条子,让他倒卖厂里的东西,这事你敢说没有?”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他干过的亏心事!
王海感觉自己就象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肮脏和不堪都暴露无遗。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侥辩解的馀地了。
他趴在地上,涕泗横流,拼命地磕头,
把水磨石地面撞得“咚咚”作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领导,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
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我把钱都退出来!我全都退出来!”
整个过程中,宋文君始终一言不发,她就象一个至高无上的判官,
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冰冷的眼神,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将王海最后一点侥幸和尊严,切割得粉碎。
就在王海彻底崩溃,哭喊着求饶的时候,
办公室窗外,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停在了办公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