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燃怒火的宋文君彻底暴走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拨通电话的手都被气得发抖。
现在也顾不上和老公争吵,她一个个的电话打出去,
从调查林晚秋开始,将一切捋顺,最终找到造谣林晚秋,顺便中伤了自己儿子的混蛋,
她宋文君找到那个人,一定撕烂那张狗嘴!!
换成平时,看着自己老婆这样动用各种私人关系,
去调查一件看似只是个学生纠纷的事情,
顾卫国肯定会皱着眉头说一句“注意影响,不要公器私用”。
但是今晚,他却异常地平静。
他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文档,从书房走出来,
在宋文君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
慢条斯理地抖开,仿佛对妻子调动人脉网的行为视而不见。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宋文君将电话一个个打出去,
打给他的老战友,
打给他手底下那些如今身居要职的学生和下属,
他也一声不吭。
这种反常的沉默,却也在无形中支持了老婆的所作所为。
很快,一个个电话回了过来。
家里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成了这个夜晚唯一的声音。
宋文君守在电话机旁,神情专注,
仔细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信息。
然而,随着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
她原本那副怒不可遏、势要将人碎尸万段的表情,
却逐渐地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宋文君的本意很简单:
顺着林晚秋这条线,查出来她最近在学校里到底得罪了谁,
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角色,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恶意造谣。
她想得很直接,无非就是女学生之间的嫉妒,
或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但是,伴随着她托人了解到的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宋文君却越来越沉默。
起初,反馈回来的消息还算正常。
说林晚秋在学校里是班长,学生干部,成绩拔尖,是学校板上钉钉的优秀学生代表,
深受老师和大部分同学的喜爱。
宋文君听着,心里还冷哼一声,觉得这丫头就是爱出风头。
可接下来的消息,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宋姐,查到了,您说的这个林晚秋同学,她不光在学校上课,还在外面开了个店,和别人合伙开的电器店,生意好象还挺好……”
开店?
宋文君捏着听筒的手一紧。
一个还在上学的女学生,在外面开店做生意?
宋文君自然知道现在要开一个店到底有多难,她林晚秋一个小小的学生,
她是怎么做到的?
哪来的本钱?
那些手续是如何疏通的?
还没等她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宋姐,我托人问了。林晚秋同志现在在给吴家的小孙子当家教,就是城南大院里那个吴家。”
吴家?
宋文君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老京都帮,
真正的名门大户。
那个圈子,排外得很,讲究门第渊源,
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轻易挤进去的。
她自己因为性格原因,和那群整天喝茶打牌、互相攀比的阔太太们玩不到一块儿,
所以虽然有过几次很偶然的接触,但根本谈不上深交。
可林晚秋……
一个从偏远乡下来的、毫无根基的丫头,
她怎么就成了吴家的座上宾?
听电话里那人的口气,还不只是个普通的家教,
似乎还深受吴家的重视和喜爱。
宋文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消息接踵而至。
“……宋姨,还打听到个事儿,林晚秋前不久刚给国家捐了五百块钱,他们县里的报纸上还有个小版面提了一句,表扬了她的爱国情怀……”
五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
五百块钱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她一个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而且还眼都不眨地就捐了?
宋文君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几天,丈夫顾卫国跟她提过一嘴,
说在农业部,似乎林晚秋还和陆主任有什么瓜葛……
这一桩桩,一幕幕,象一块块沉重的石头,
接连不断地砸进宋文君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她原以为林晚秋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学生,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安心学习,以后找个好的工作。
却万万没想到
在学校当学霸,
在校外当老板,
在豪门当贵客,
在国家层面还有贡献……
宋文君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听筒,久久没有放下。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自己曾经的儿媳妇了,
也越来越沉默。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挫败,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的沉默。
她发现,林晚秋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之前对林晚秋的刻板认知。
那股子要掀翻屋顶的爆炸性怒火,就象被一盆接一盆的冰水从头浇下,
已经熄得只剩下几缕青烟了。
宋文君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和刚刚判若两人。
她“噗通”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垫陷下去一个坑,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她不再来回踱步,也不再打电话,
只是双手环抱在胸前,就那么僵硬地坐着,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白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