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冰廊’?”
林墨重复着这个名字,仅仅是听到,就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渗入骨髓,仿佛这四个字本身就蕴含着某种不祥的魔力。
玄磬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身上的冰晶甲片在黯淡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它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带着一种古老而疲惫的郑重:
冰璃的小脸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林墨的衣袖。
林墨的眉头也紧紧锁起。听起来,这条“遗忘冰廊”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个针对精神和存在层面的恐怖试炼场。
“为何……会存在这样一条路?”林墨问,“既然通往祖脉核心,上古先民难道没有更安全的路径?”
“绝路……”冰璃喃喃道。
玄磬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牢记自我,牢记使命,牢记守护……这是穿越冰廊唯一的“护身符”。
林墨和冰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恐惧。
“入口……在何处?”林墨问。
玄磬缓缓转身,用尾巴尖端,指向洞穴深处、原本它沉睡的那面冰壁后方,更黑暗的角落:
林墨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冰璃:“冰璃,准备好了吗?”
冰璃用力握了握拳,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嗯!林墨哥,你去哪,我去哪!”
“多谢前辈指点与庇护之恩。”林墨对着玄磬庞大的身躯,郑重地行了一礼。冰璃也连忙跟着行礼。
玄磬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向洞穴另一侧的岩壁移动,冰晶与岩石摩擦发出低沉的轰鸣,显然是在准备开辟新的、更隐蔽的沉眠地。
林墨不再耽搁,拉起冰璃的手,朝着玄磬所指的、洞穴最深处的黑暗角落走去。
越往深处走,温度越低,光线越暗。四周的冰壁开始变得不再光滑,而是布满了扭曲的、仿佛痛苦挣扎时留下的抓痕和沟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愤怒、以及时间尘埃的气息。
“这里……感觉好压抑……”冰璃小声说,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他的“地脉共鸣印”在这里几乎失灵,只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是无比混乱、支离破碎的地脉“残响”,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心电图,杂乱而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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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走到了洞穴的尽头。
前方,只有一面无比光滑、如同镜面般的、深黑色的玄冰冰壁。冰壁表面倒映着他们两人模糊而扭曲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
但就在他们靠近,距离冰壁不到十米时——
异变发生了!
冰壁上,他们模糊的倒影,忽然开始……自行活动起来!
倒影中的“林墨”和“冰璃”,转过身,背对着真实的他们,朝着冰壁深处,一步步走去,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要融入冰壁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吸力”,从冰壁深处传来,作用在他们的灵魂层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们,邀请他们“进来”,融入这片永恒的冰封与遗忘。
“‘冰’之怒意……与‘遗忘’概念的吸引……”林墨咬牙,抵抗着那股灵魂层面的拉扯感。
他牢记玄磬的告诫,在心中默念:
“我是林墨,来自龙魂司,为守护华夏昆仑、驱逐外蚀而来,绝不能在这里迷失!”
旁边的冰璃也紧闭双眼,嘴唇翕动,显然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自我暗示和坚守。
随着他们坚定自我,那股灵魂层面的吸力似乎减弱了一些。
紧接着,在他们眼前的冰壁镜面上,倒影消失的地方,无声地……
裂隙内部,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一片不断翻滚、仿佛由无数破碎记忆和冰晶混合而成的……混沌的灰白与冰蓝交织的雾状湍流。
一股比洞穴内更加浓郁、更加本质的“遗忘”与“冰冷”气息,如同潮水般从裂隙中涌出!
“走!”林墨低喝一声,不再犹豫,拉着冰璃,纵身一跃,径直冲入了那道不断扭曲变幻的裂隙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裂隙的瞬间——
他们身后,玄磬所在的洞穴方向,隐约传来一阵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和轰鸣!显然,“逻辑之癌”的追兵,已经抵达,并与转移中的玄磬遭遇了!
但这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冲入裂隙的刹那,林墨感觉像是坠入了一片由冰冷棉花和破碎玻璃混合而成的海洋。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
周围是无尽翻滚的、灰白与冰蓝交织的“雾气”。这些“雾气”并非真正的水汽,而是由极其微小的、蕴含着“遗忘”概念和“冰之怒意”的能量粒子,以及无数破碎的光影、声音、情绪碎片构成。
一些模糊的、扭曲的画面如同沉船碎片般从“雾气”中飘过:身披兽皮的巨人仰天咆哮,与遮天蔽日的冰雪巨兽搏杀;辉煌的宫殿在寒潮中崩塌,无数身影化为冰雕;大地裂开,熔岩与冰川对撞,蒸发与冻结的瞬间被永恒定格……
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低语和呐喊,混杂在“雾气”流动的呜咽声中,听不清内容,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绝望、愤怒、不甘与深深的眷恋。
冰璃的身体瞬间绷紧,她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刷”,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边缘的记忆片段(比如某次普通训练的细节、某顿普通饭菜的味道)正在变得模糊,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拭。她惊恐地想要抓住它们,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些记忆反而消散得越快!
“不要对抗!不要刻意去‘想’!”林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记住玄磬的话!牢记你是谁,为何而来!其他的,顺其自然!”
冰璃心头一震,立刻停止了徒劳的“记忆保护”,转而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几个最核心的念头上:
“我是冰璃,昆仑的守护者,林墨哥的同伴,我要和他一起,去祖脉核心,拯救昆仑!”
这个方法似乎有效。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仍在缓慢流失,如同细沙从指缝滑落,但关于“自我”、“使命”、“守护”的核心印记,却在这“遗忘”的冲刷下,反而变得越发清晰、深刻!
林墨的体验则更加复杂。他的灵魂本就破碎后勉强粘合,在这“遗忘”环境中,那些裂痕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冰冷的风从缝隙中灌入。无数不属于他的、破碎而庞大的“记忆”和“情感”碎片,试图顺着这些裂痕,挤入他的意识。
有上古先民祭祀大地时的虔诚与敬畏……
有守护者面对灭世天灾时的绝望与决绝……
有地脉本身遭受创伤时的痛苦与愤怒……
这些碎片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若是常人,瞬间就会被冲垮意识,沦为承载这些碎片的新容器。但林墨的灵魂深处,那“不周之重”的意境,如同最深沉的基岩,牢牢锚定着他的“自我”。《人皇经》所系的国运印记(虽然微弱),也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他前行的“目的”。
他将这些涌入的碎片,视为穿过走廊时必须承受的“风沙”,不去吸纳,不去认同,只是让它们流过,以“不周”为堤坝,“人皇”为灯塔,艰难地维持着自身意识航船的稳定。
两人手拉着手,在这片混沌的“遗忘冰廊”中,漫无方向地前行——或者说,是跟随着那冥冥中、通往祖脉核心的“地脉残响”和“使命牵引”,在“雾气”中跋涉。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要抵抗“遗忘”的侵蚀和外界记忆碎片的冲击,还要时刻警惕“雾气”中可能出现的、更加实质性的危险。
突然,前方的“雾气”剧烈翻滚,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高达数丈的、由寒冰和阴影构成的巨大人形轮廓!轮廓内部,无数痛苦的面孔和挣扎的手臂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散发着浓郁的“冰之怒意”和“不甘执念”!
是冰廊中游荡的“记忆残响”或“怨念聚合体”!
那轮廓似乎感应到了两个“鲜活”存在的闯入,猛地转过身,“面朝”他们,张开由冰晶和阴影构成的、模糊的大口,一股混合着极致寒意和“存在抹除”意味的灰白吐息,朝着两人喷涌而来!
“小心!”
林墨想也不想,将冰璃猛地拉到身后,同时全力催动“不周”意境和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试图在身前构筑防御!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仓促间的防御,恐怕……
就在这危急关头——
冰璃手腕上,那原本已经随着苏婉消散而彻底黯淡的、仅剩下一点极淡印记的位置,忽然……
紧接着,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仿佛能“包容”和“化解”
那股灰白吐息撞上这层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乳白光晕,竟然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被无声地“分开”、“消融”了大半!剩余的威力,也被林墨勉强撑起的防御挡住!
那冰影轮廓似乎对这乳白光晕感到极其不适和畏惧,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迅速重新溃散成翻滚的“雾气”,消失在混沌深处。
危机暂时解除。
林墨和冰璃都惊魂未定,尤其是冰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是苏婉姐姐……她最后留下的……一点保护?”冰璃声音哽咽。
林墨心中也是一阵悸动。苏婉……即使只剩下最后一点意念残渣,消散前依然本能地为他们留下了这最后的守护。
但这光晕只闪烁了那么一下,便彻底消失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他们必须靠自己了。
两人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就在林墨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被这无尽的混沌、遗忘和碎片冲击磨到极限,冰璃也眼神开始出现一丝涣散时——
前方翻滚的“雾气”然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
那光非常微弱,并非冰蓝或灰白,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淡黄色光芒,如同黑夜尽头的晨曦,又像母亲温暖的掌心。
与此同时,脚下那一直混乱破碎的地脉“残响”,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清晰、有力起来!如同微弱的心跳,逐渐变得强壮、规律,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昆仑祖脉核心的磅礴与温暖!
“到了!是出口!是祖脉核心的方向!”林墨精神大振,疲惫一扫而空!
冰璃也眼睛一亮,重新燃起希望。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那点温暖的淡黄光芒奋力走去。
越是靠近,周围的“雾气”越是稀薄,那种“遗忘”与“冰冷”的压迫感也在迅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浑厚的生机与地脉之力。
终于,他们一步踏出了那片翻滚的混沌“雾气”!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球形地下洞窟。洞窟的岩壁不再是冰晶,而是温润的、泛着玉质光泽的岩石,上面天然生长着无数散发着淡黄色、绿色微光的苔藓和晶簇,将整个洞窟映照得温暖而明亮。
洞窟中央,没有湖泊,没有冰晶,只有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缓缓旋转、不断明灭变幻着七彩光泽的……
旋涡并不狂暴,反而散发着一种母体般的包容与温暖。它连接着洞窟的顶部和地面,无数细密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根须”或“脉络”,从漩涡中延伸出去,没入四周的岩壁和大地深处,仿佛是整个昆仑山地脉网络的“心脏”与“中枢”!
磅礴到令人窒息的地脉灵气和生命本源,在这里汇聚、流转、辐射向四面八方!
这里,就是——
他们……成功了!穿越了“遗忘冰廊”,抵达了目的地!
林墨和冰璃站在洞窟入口,望着那团梦幻般的“光之漩涡”,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丝敬畏。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迈步走向那祖脉核心时——
林墨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洞窟另一侧,靠近岩壁的阴影里。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一个背对着他们,席地而坐,面对着那团“光之旋涡”,仿佛正在“欣赏”或“研究”的……
(第28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