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脸颊，失重感拉扯着胃部。林墨的意识在“冰封沉眠”的边缘疯狂挣扎，像溺水者想要抓住水面上的浮木。他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坚硬冰冷的地面。
完了……刚出通道就要摔死？这也太憋屈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股熟悉的、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的寒气猛地从他身侧爆发！
是冰璃！
她在最后一刻，强行调动了体内最后的力量，凝聚出一片薄薄的、却韧性十足的冰晶滑翔翼般的结构，包裹住林墨和她自己，同时释放出数股寒气，如同冰藤般缠绕向周围——虽然大部分落了空，但其中一股似乎勾住了什么凸起的岩壁或者冰柱？
刺耳的摩擦声和冰晶碎裂声响起！
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但并未停止。他们像断线的风筝，斜斜地撞向地面！
砰！哗啦——！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林墨感觉自己像是被攻城锤正面砸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甜，差点又喷出血来。包裹着他的冰晶滑翔翼彻底粉碎，化作漫天冰屑。
他滚落在地，又滑出去十几米，直到撞上一块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岩石才停下来。全身无处不痛，刚刚被“冰核”初步修复的灵魂裂痕似乎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咳咳……咳……”旁边传来冰璃痛苦的咳嗽声，比他还不如。
林墨用尽全力，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冰璃倒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小脸惨白如纸，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身上的衣物多处被冰棱划破，露出下面青紫的擦伤。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臂颤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显然是刚才强行催动力量、最后又承受撞击，彻底耗尽了力气，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林墨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和担忧。若不是为了保护昏迷的他，以冰璃新获得的“冰脉行者”能力，独自通过那条“冰脉暗流”或许不会如此狼狈。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很好，还能动。虽然全身如同散架，灵魂深处依旧沉重迟滞（“冰封沉眠”的效果还未完全褪去），但基本的行动能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
“冰璃……别动……先缓一缓……”他嘶哑着开口，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乎听不见。
冰璃闻声，停止了挣扎，侧过头看向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林墨哥能说话了！），随即又被痛苦和担忧取代：“林墨哥……你怎么样？我们……我们好像出来了……但这是哪里？”
林墨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撑起上半身，靠在背后冰冷的岩石上，然后才抬起头，环顾四周。
入眼之处，一片令人心悸的苍白。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巨大的、由万年玄冰和黑色岩石构成的峡谷底部。两侧是高达数百米、近乎垂直的冰壁，冰壁上布满了被狂风雕琢出的、狰狞的沟壑和冰棱。头顶是一线狭窄的、灰白色的天空，狂风如同被困的巨兽，在峡谷中疯狂呼啸、冲撞，卷起漫天冰屑雪沫，能见度极低。
温度低得可怕，比“冰核”所在的洞窟还要寒冷数倍！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无比狂暴的冰寒灵气，吸入口鼻都带着刺痛感。
这里……应该就是“冰核”所说的、擎天峰外围的“冰封谷”了。名副其实，果然是一片被永恒冰封的绝地。
林墨的目光扫过地面。除了厚达数米的冰层，还能看到一些被半掩在冰下的、奇形怪状的巨大骨骼和岩石结构，有些骨骼看起来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泛着金属或玉石般的光泽。
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善地。
“我们……在冰封谷……”林墨确认了地点，心却沉了下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前往擎天峰地心的祖脉核心，就是在这冰封谷里活下去，都成问题。
“冰璃，你能感应到这里的‘冰’之脉络吗？‘冰核’说你有权限……”林墨问，这是他想到的、目前唯一可能的安全依仗。
冰璃闭上眼睛，喘息了几下，努力集中精神。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和虚弱：“能……能感应到……很庞大……很混乱……这里的冰寒灵气太狂暴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甚至……‘污染’着地下的冰脉网络……让它们变得很……‘愤怒’和‘痛苦’……”
污染？愤怒？痛苦？
林墨立刻联想到了“逻辑之痕”与“熔铸之蚀”。难道侵蚀已经蔓延到了这里？连地下的冰脉网络都受到了影响？
如果是这样，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能判断干扰源的方向吗？或者，能找到相对安全、冰脉相对稳定的区域吗？”林墨追问。他们现在急需一个能够暂时躲避这狂暴风霜、让他继续恢复、让冰璃疗伤的地方。
冰璃再次尝试，眉头越皱越紧：“干扰……好像来自好几个方向……地下冰脉的流动很混乱……等等……”
她忽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在那边……大概……东北方向，距离我们可能两三里地的地方……地下冰脉的流动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涡旋’……那里的冰寒灵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温和’一点点？虽然也很冷，但没那么狂暴……”
涡旋？温和？
林墨心中一动。在这种狂暴的环境下，出现一个相对“温和”的点，要么是天然形成的避难所，要么……可能是某种陷阱或强大存在的巢穴。
但无论如何，总比待在这里被冻死、或者被狂风卷走的强。
“能确定具体位置吗？我们过去看看。”林墨做出决定。
冰璃点头，用手指了指方向。两人休息了大约一刻钟，勉强恢复了一点点体力。林墨的情况稍好一些，毕竟“冰核”的修复主要针对灵魂和概念层面，肉身虽然虚弱，但底子还在。他勉强能站起来，搀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冰璃，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冰屑和狂风中，朝着冰璃指出的方向艰难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狂风卷着冰粒抽打在脸上，生疼。地面光滑无比，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冰璃几乎将全部重量都靠在林墨身上，她的寒气早已耗尽，此刻全靠意志力强撑着。
短短两三里路，他们走了近一个小时。
终于，在绕过一块如同巨兽獠牙般突出的冰岩后，他们看到了冰璃所说的“涡旋”所在。
洞穴入口不大，仅容两三人并行。从外面看去，里面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但站在洞口，能明显感觉到，呼啸的狂风到了这里便减弱了大半，空气中那狂暴的冰寒灵气，也变得相对“温顺”了一些，不再那么刺痛皮肤和灵魂。
更重要的是，林墨能感觉到，洞口附近的地面，冰层之下，似乎有微弱但持续的暖流渗出？虽然相对于整体环境依旧冰冷，但这点温差在绝境中已经弥足珍贵。
“就是这里……”冰璃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虚弱。
林墨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洞穴。
洞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呈不规则的漏斗形，向内延伸。洞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冰层，反射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显得并不那么黑暗。地面相对干燥，没有积雪，只有一层薄冰。
最让两人惊喜的是，在洞穴最深处，靠近冰壁的地方，竟然有一小汪……没有结冰的、清澈的泉水！
泉水面积很小，只有脸盆大小，但水面没有丝毫冰霜，还微微冒着极其稀薄的白气（水汽在低温下瞬间凝结成雾）。泉水边缘，生长着几簇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如同水晶雕琢般的苔藓。
这里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微型的避难所！
“太好了……”冰璃几乎要哭出来，她挣脱林墨的搀扶，踉跄着走到泉水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掬泉水。
泉水入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纯净的、滋养身心的感觉。她小心地喝了一口，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耗尽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连身上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丝！
“林墨哥，这水……好像有灵气！能恢复体力！”冰璃惊喜地叫道。
林墨也走到泉边，同样尝了一口。果然，泉水蕴含着精纯的水灵之气和一丝微弱的地脉生机，对于他们现在枯竭的身体来说，无异于琼浆玉液。
两人靠在泉边的冰壁上，就着泉水，休息了许久。冰璃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灰败。林墨也感觉身体的沉重和迟滞感减轻了不少，“冰封沉眠”的后遗症在快速消退，灵魂的裂痕似乎也在这温和灵泉的滋养下，得到了进一步的稳固。
“这里……应该是某条相对稳定的地下热泉支脉，与冰寒地脉交汇形成的特殊点。”林墨观察着四周，“冰火交融，阴阳调和，所以才形成了这片相对温和的区域。”
冰璃点头，她也能感觉到地下那复杂的能量流动。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无边的疲惫和伤痛便如潮水般涌来。冰璃很快靠在那里，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平稳悠长。
林墨却没有立刻休息。他强撑着精神，走到洞口附近，仔细观察外面的环境，并尝试感知更远处的情况。
狂风依旧在峡谷中肆虐，能见度极低。但凭借着“地脉共鸣印”的微弱感应，以及对国运波动的直觉（虽然极其微弱），林墨大致判断出，擎天峰的方向，应该在他们目前所在位置的西北方，距离恐怕还有相当一段路程，而且地势会越来越险峻。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能隐隐感觉到，西北方向的天地能量，有一种不正常的、带着“格式化”冰冷和“熔炼”，如同健康的肌体上蔓延的毒素。
“逻辑之痕”与“熔铸之蚀”……果然已经逼近甚至侵入了擎天峰区域。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必须尽快恢复，然后想办法前往祖脉核心。
林墨回到泉边，盘膝坐下，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体内残存的“不周之重”意境和《人皇经》的微弱共鸣，加快吸收这灵泉中的地脉生机和灵气，修复己身。
就在他心神即将沉入修炼状态时——
洞穴深处，那面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岩壁后方，似乎……极其轻微地……传来了一声……
林墨的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射向洞穴深处的黑暗！
冰璃也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紧张地看向林墨。
洞穴里一片寂静，只有泉水汩汩流动的轻响，和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刚才那声音……是错觉吗？
林墨缓缓站起身，挡在冰璃身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全身肌肉紧绷。
然后，他和冰璃同时看到——
洞穴最深处，那片原本光滑如镜的冰壁上，无声地……
缝隙内部，一片漆黑，却仿佛有一双……
（第27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