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舟”如同一尾灵动的银鱼,在墨色天鹅绒般深邃的星海中无声滑行,只留下身后一道转瞬即逝的微光轨迹。舟内,时间仿佛被调整了流速,与外界的孤寂永恒相比,这里温暖、明亮,充满了生机。
习菱紫早已从最初的震撼中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高涨的、近乎孩童踏入巨大宝库般的探索热情。她的“学习”重点,完全放在了玉珏调出的那幅巨大而精细的动态星图上。
星图并非平面,而是以灵力构筑的立体投影,悬浮在舟舱中央。无数光点代表着已知或推测存在的星辰,大小、亮度、颜色各异,有些标注着古朴的名称,有些则只是冰冷的坐标数字。星辰之间,由极其细微的、不同颜色的光线连接,代表推测的航路、引力影响区域、或是已探明的安全跳跃点。更远处,是大片大片朦胧的光晕区域,标注着“未探索星云”、“疑似上古战场遗迹”、“紊乱能量带”等令人浮想联翩又心生警惕的字样。
“师尊!这个一闪一闪的红点是什么?”习菱紫整个人几乎要趴到星图里,指着某处不断脉动的光点,眼睛亮得惊人。
“那是一颗濒临爆发的‘炎煞星’,其内部极不稳定,释放的能量波动足以干扰寻常飞舟的导航与防护。”玉珏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他并未坐在主控位,而是闲适地靠坐在一旁铺着柔软雪绒的玉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以星尘砂书写的古老星鉴,目光却落在正与星图“搏斗”的小徒弟身上。
“那这个呢?这个蓝色的,像漩涡一样!”她又指向另一处。
“‘蔚蓝回廊’,一处稳定的星际物质流,其内蕴含特殊的水属性能量结晶,但流速极快,伴有空间褶皱,穿行需精确计算。”玉珏耐心解答,指尖微动,星图相应区域放大,显示出更详细的能量流线与警告标识。
“哇!这个好漂亮!像撒了金粉的纱!”习菱紫的注意力立刻被一片标注为“碎星金尘带”的绚烂光雾吸引。
“那是远古星辰破碎后形成的尘埃区,物质极其稀薄,但部分尘埃蕴含稀有金属,折射星光形成特殊景观。不过,其中可能隐藏着高速运动的碎片,威胁不小。”
玉珏的解答简明扼要,既满足她的好奇心,也潜移默化地灌输着星际航行的常识与风险。他看着她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因为每一个新发现而雀跃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中,蕴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与纵容。
星图成了习菱紫最痴迷的“玩具”。她不再满足于只看,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记忆”。她会给某些特别的星辰起稀奇古怪的昵称,比如把一颗有着三道行星环的土黄色巨行星叫做“大甜甜圈”,把一对彼此环绕的双星称为“转圈圈兄弟”,把一片暗红色的星云叫做“草莓酱云”。她会指着某条曲折的航线,想象着如果让阿弃的藤蔓沿着它爬,会不会扭成麻花。甚至,她会尝试调动一丝源初之力,去“轻轻触碰”星图投影中那些看起来“很孤单”或“颜色不好看”的光点,美其名曰“给星星加加油”,虽然这举动除了让星图光影产生一点无关紧要的、如同水波般的荡漾外,并无实际作用,却总能让她自己乐上半天。
玉珏从不制止她这些幼稚又天真的行为,反而会配合着她的“命名”,偶尔在后续的讲解中使用她起的昵称,惹得她更加开心。有时,她因为过于专注,小脑袋几乎要撞进星图投影里,他会适时地伸出手,轻轻将她往后带一点,或是将一缕她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
阿弃也找到了新乐趣。它喜欢盘在星图投影的下方,藤蔓随着光影变幻无意识地轻轻摆动,碧绿的猫眼倒映着万千星辰,偶尔会伸出藤蔓尖端,去“戳”一下某个移动的光点,然后迅速缩回,仿佛在跟星星玩捉迷藏。
除了研究星图,习菱紫对“归途舟”本身也充满了兴趣。她会好奇地摸摸舱壁流动的银辉纹路,问玉珏这些纹路是不是“星星的脚印”;会蹲在操控台旁,看那些复杂的光符明灭,猜测它们各自代表什么意思;甚至尝试用源初之力去“沟通”舟体的核心法阵,想看看能不能让飞舟飞得更“开心”一点(结果被玉珏及时制止,并严正告诫随意干扰核心阵法的危险性)。
漫长的星际航行并未让她感到枯燥。白天(舟内模拟的),她沉浸在星图的奥秘和飞舟的探索中;夜晚(同样是模拟的),玉珏会指导她进行适应星海环境的修炼,如何更高效地汲取星辰之力,如何以源初之力构建更稳固的自身防护场,以抵御虚空中的无形侵蚀。
偶尔,当“归途舟”经过某些特殊的宇宙景象时,玉珏会暂停航速,甚至开启特殊的观测模式。比如,近距离观看一颗年轻恒星壮丽的日珥喷发(当然是保持安全距离);穿过一片由冰晶和尘埃构成的、折射出七彩极光般效果的星云;或者,遥遥观测一场两颗小行星的缓慢碰撞,无声的爆炸在真空中绽放出短暂而璀璨的光之花。
每到这种时候,习菱紫总会安静下来,扒在视窗前,小嘴微张,眸中倒映着宇宙的瑰丽与浩瀚,发出无声的惊叹。玉珏则会站在她身后,目光同样落在窗外,但更多时候,是落在她被星光照亮的侧脸上,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星河,仿佛那无垠的宇宙,都浓缩在了她清澈的眼眸里。
一次,在穿过一片相对平静的星域时,习菱紫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问玉珏:“师尊,星星们……会不会也觉得孤单呀?它们离得那么远。”
玉珏微微一怔,随即淡淡道:“星辰遵循其道,有无相生,何来孤单之说。”
“哦……”习菱紫似懂非懂,又看向窗外一颗独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恒星,小声说,“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师尊和阿弃陪着,比一个人看星星要好。”
玉珏心中某处,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归途舟继续前行,向着“碎星带”的坐标。
舱内,星图流转,光影变幻。一个兴奋雀跃,探索着属于她的星辰大海;一个含笑注视,守护着属于他的整个宇宙。
新的征程,是探索无垠的星空,也是丈量彼此之间,那日益紧密、再也无法分割的距离。在这寂静又壮丽的星海背景之下,所有的陪伴,都显得格外珍贵,所有的未来,都充满了甜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