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稳住!慢慢走!对准墙基的凹槽!”
汤姆紧张地指挥着,其他大人和年纪大些的孩子也连忙围上来,用准备好的长木杠在侧面帮忙支撑、调整方向,防止原木倾斜。
“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好!停!慢慢放!”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原木的底端精准地落入了事先挖好、并用碎石和灰泥初步加固的墙基凹槽中。
博尔和多恩并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用肩膀和手臂死死抵住原木,直到汤姆迅速指挥其他人用木楔、绳索和临时撑杆,从四面八方将原木牢牢固定住,他们才缓缓卸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干得漂亮!”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有了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虽然依旧辛苦,但有条不紊。
另一根主梁,几根关键的立柱在博尔和多恩这两个人形起重机的带动下,在其他所有人的通力协作下,一根根沉重的大木被准确地竖立、固定。
当最后一根主要的斜撑木被安装到位,并用麻绳和木钉加固好时,整个房屋的主体木制框架,已经巍然耸立在了夕阳的馀晖中!
虽然还没有屋顶,没有完整的墙壁,但那个曾经摇摇欲坠的破屋轮廓,已经被一个坚实、挺拔、散发着新木和炭火气息的全新骨架所取代!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分工合作,将之前清理、晾晒好的旧砖,混合着汤姆带来的、用草木灰和粘土简单调制的灰泥,沿着新立起的木框架,飞快地砌筑起墙壁。
孩子们负责传递砖块、搅拌灰泥,大人们则甩开膀子当起了泥瓦匠。
虽然手艺粗糙,砌出来的墙也谈不上平整,但胜在厚实、牢固。
当最后一块砖被大致砌到合适的位置,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深蓝色的天幕上,开始有零星的星辰闪铄。
晚风吹过新立的房梁,发出呜呜的轻响,却不再有那种令人心慌的、随时会散架的呻吟。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
汤姆直起累得几乎要断掉的腰,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泥和汗水。
“主体框架和四面承重墙算是初步弄好了!屋顶和里面的隔断、地面,明天再来!今天大家都累坏了!”
确实,所有人都累坏了。
孩子们早就没了上午的兴奋劲,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坐在砖堆或木料上,小脸上满是倦容,但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那栋在暮色中矗立起来的、有了房子模样的新建筑。
晚上,自然是留在孤儿院过夜。
这里距离蜜酒镇虽然不算特别远,但夜晚穿行在郊野,总归是有风险的。
尤其他们这些人里,除了博尔和多恩,大多没有多少自保能力。
这就象他们当年离开孤儿院,开始独自谋生的头几年,也总是不敢在天黑后赶路,宁愿在野外凑合一宿。
艾米丽修女和莉亚修女早已准备好了简单的晚餐和热水。
依旧是土豆、豆子,加之一点中午剩下的腊肉和野菜汤,但所有人都吃得很香,这是用汗水换来的饭菜。
饭后,众人挤在孤儿院主屋那间还算完好、点着油灯的大房间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晒得蓬松干燥的干草,上面再铺上孤儿院提供的旧被褥,就是今晚的床铺了。
虽然简陋,但比起露宿荒野,已经好了太多。
孩子们早就累得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发出均匀的鼾声。
大人们则还睡不着,三三两两地靠坐在一起,低声聊着天。
亨利神父也在艾米丽修女的搀扶下,坐在他那张旧摇椅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这群回家的孩子。
话题不知不觉,就从白天的辛苦劳作,转到了轻松甚至略带调侃的方向。
“所以说,玛丽,你和镇东头那个面包房的小学徒,到底怎么样了?我可看见他上次给你送新出炉的面包了!”
铁匠汤姆捉狭地用骼膊肘碰了碰旁边的玛丽。
玛丽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下子红了,嗔怪地推了汤姆一把。
“要你管!好好打你的铁!”
“就是,汤姆你自己呢?听说你师傅想把他闺女许配给你,你倒好,吓得说自己只爱打铁立马跑到灰森林去。”
多恩也添加了调侃的队伍。
“我那是那是进山找一块好铁矿石!你们懂什么!”
汤姆梗着脖子辩解,脸却比炉火还红。
话题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
谁谁谁和谁家的姑娘看对了眼,谁谁谁被追得满镇子跑,谁谁谁眼光太高挑花了眼。
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岗位上忙碌、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深谈的年轻人,此刻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家里,借着夜色和疲惫后的放松,竟难得地聊起了这些关乎终身大事的私密话题。
笑声、揶揄声、辩解声此起彼伏,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博尔靠坐在墙角的干草堆上,听着同伴们的笑闹,嘴角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很少参与这类话题,只是安静地听着。
对于他来说,变强、攒钱、在灰森林中活下去,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婚姻、家庭,似乎还非常遥远。
就在这时,一直含笑听着年轻人说笑的亨利神父,忽然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略带沙哑但温和的声音说道。
“咳咳……说到谈婚论嫁啊!”
房间里的说笑声渐渐小了下来,大家都看向老神父。
亨利神父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他曾经庇护、如今已然长大成人的面孔,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期许,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豁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是好事啊,孩子们。”
“早点结婚,成家立业,是好事。看着你们一个个有了着落,有了自己的小家,我这老头子,也就彻底放心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狡黠和真挚的笑容,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过了这村没这店的调侃意味。
“再说了,你们要是谁最近就把这喜事给办了,正好!趁着我老亨利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还能动,给你们主持婚礼!”
“这主持婚礼的钱,不就能省下来了?到时候,我请艾米丽嬷嬷给你们做最好吃的点心,请镇上的吟游诗人来唱最欢乐的歌!”
“怎么样?有没有人响应一下我这老头子的号召?”
“哈哈哈!”
“神父,您可真会算计!”
“就是,为了省主持费,催着我们结婚啊!”
房间里顿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原本还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的年轻人,也被神父这诙谐又充满温情的话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