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中艰难地爬行着,每一秒都象一个世纪般漫长。
老法隆则紧握着空水晶瓶,指节泛白,厚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十秒……十五秒……就在艾拉几乎要绝望,以为这可疑的药液不过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时。
嗡!
一道柔和、纯净、带着勃勃生机的乳白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罗恩·格林的身体内部透了出来!
并不刺眼,却清淅可见,如同最温润的月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啊!”
艾拉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捂住了嘴。
紧接着,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床上,那个已经十几分钟连最微弱的呻吟都无法发出、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男人,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无意识的、短促的额…额…声!
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挣扎的意味,有什么力量正在他体内复苏!
下一秒,罗恩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开始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
四肢不自然地痉孪、颤斗,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罗恩!”
艾拉再也忍不住,心痛地就要扑上去抱住抽搐的丈夫。
“别动!”
老法隆反应极快,一把拦住了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是药力生效,在强行修复断裂的骨骼和受损的内脏!你现在碰他,可能会让正在愈合的骨头错位!”
艾拉被他镇住,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丈夫在床上痛苦地抽搐,心如刀绞,却又满怀希望。
又是十几秒过去,令人揪心的抽搐渐渐平复下来。
而这时,罗恩的脸色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那层死气沉沉的金纸般的惨白,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迹,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仍显虚弱、却已有了正常血色底子的淡红!
不到一分钟!
罗恩的眉头突然痛苦地皱起,身体猛地一弓,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呕——!”
一大口暗红色、夹杂着破碎血块的污血被他猛地咳了出来,喷在床边的布巾上,触目惊心却也卸下了胸口最沉重的负担。
咳完之后,他大口喘着气,虽然依旧面色苍白、气喘吁吁,但那涣散的眼神已经重新聚焦,茫然中带着一丝清醒的痛苦。
他虚弱地转动着眼珠,看向床边泪流满面的妻子和那个陌生的、眼睛发亮的老头。
“罗恩!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艾拉冲上前,紧紧握住丈夫冰凉的手,泪水决堤般涌出,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别急,先别激动!”
老法隆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专业药剂师的角色,刚才的狂热和急切被一种研究者的严谨所取代。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卷干净的白纸、一支削尖的炭笔比羽毛笔更方便,还有一个小巧的、带有精细刻度的魔法计时沙漏,神情专注地看向罗恩,声音清淅而平稳地问道。
“格林先生,请听我说。你刚刚服下了一种新研制的治疔药剂。现在,我需要你尽可能客观、准确地描述你此刻的身体感受,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首先,你现在最主要的感觉是什么?”
罗恩虽然虚弱困惑,但看到妻子信任的眼神,又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正在持续涌动的、温和而有力的暖流,这与之前冰冷的剧痛截然不同,他艰难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但清淅地回答道。
“感觉……身体里面……很痒。尤其是胸口和肚子里面象是有很多小虫子在爬,在钻,但不是很痛,是那种想抓又抓不到的痒!”
“痒?!”
艾拉惊讶地看向老法隆。
“好!很好!”
老法隆的眼睛却更亮了,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
“痒,是高速细胞分裂、组织再生、伤口愈合时的典型神经反应!”
“说明药力正在精准地作用于受损部位!继续,还有其他感觉吗?”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在老法隆的引导下,罗恩开始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从最初的剧痛消失、到体内的暖流扩散、再到那种奇异的痒逐渐从胸腹蔓延到四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肋骨处,传来一种被无形力量固定和拉拢的轻微束缚感。
而最让艾拉难以置信的是,丈夫的气色,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一秒地好转着!
苍白褪去,血色浮现。
干裂的嘴唇恢复了湿润。
涣散的眼神越来越清明。
急促而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力。
当老法隆放在床边的小沙漏里的细沙流过整整四分钟的刻度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又试探着将双脚放在地面上。
“罗恩!你别乱动!”
艾拉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丈夫摔倒。
但罗恩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惊讶和虚弱交织的表情。
“不,我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他尝试着扶着妻子的肩膀,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需要艾拉的搀扶,但他确确实实是站起来了!
而且,除了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和一点晕眩,他竟然感觉不到太多疼痛!
刚才那要命的,每次呼吸都要碎裂的剧痛,消失了!
四分钟!从濒死昏迷,到下地行走!
这不是治疔,这简直是神迹!
老法隆拿着记录满满的纸张,双手微微颤斗。
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确认,那张古方是真的!
他复原了一种失传的、堪称神药的强大疗伤药剂!
他看着眼前相拥而泣、又惊又喜的格林夫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向艾拉,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格林夫人,看来,我不用拿几只小治疔药水。你丈夫,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了。”
“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补充营养,恢复体力即可。”
他顿了顿,看向手中那已经空了的、曾装着那可疑液体的水晶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至于这药,我想,它的价值,恐怕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