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褪尽,东方既白。十万荒山在晨曦中缓缓苏醒,覆盖着昨夜的薄雪,天地间一片素裹银装,清冷而静谧,仿佛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邪法天劫”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空气中残留的、比往日更加清新活跃的灵气,北方天际那隐约可见的、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以及小院外围那被冲击波扫荡出的、方圆数十里的一片狼藉(折断的古木、翻起的冻土、消失的积雪),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真实不虚。
小院内,却是另一番温暖祥和的景象。
灶膛里,雷击涅槃木(焦木)的余烬依旧散发着温和的暖意,混合着新添柴火的烟气,袅袅升起。屋檐下,冰凌在晨光中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光华。墙角那株紫金道纹参,此刻已彻底稳定了蜕变后的状态。主干长至两尺,愈发晶莹如玉,内蕴的紫金流光如同星河般缓缓旋转。八片叶子形态各异,道纹天成,尤其是顶端那片如意宝叶,在晨曦中舒展着祥云般的轮廓,叶脉间紫金道纹流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安宁、诸邪退避的祥和道韵。以它为中心,那温暖如春的“微缩天地”范围似乎扩大了些,笼罩了大半个院落。
林墨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炕上坐起,愣了片刻,才猛地想起昨夜那场“邪门”的冬雷。“对了!昨晚打了好大的雷!”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赶紧下炕,披上棉袄,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
晨光涌进,空气清冽,带着雪后特有的沁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新?林墨用力吸了几口,只觉得神清气爽,昨晚的惊吓和疲惫都消散了大半。“咦?今天空气怎么这么好闻?像雨后的山林似的。”他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当是下雪净化了空气。
他推门走出屋子,立刻被院中的景象吸引了。雪后的庭院,覆着一层均匀的薄雪,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几个昨晚堆的雪人依旧憨态可掬地立着。菜地里的稻草“棉被”上,也积了雪,但下面的菜苗似乎毫发无损,甚至有几株冬菠菜的叶子,在雪光的映衬下,绿得格外鲜亮。
“呼——还好还好,房子没事,菜也没事。”林墨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他最怕的就是房子塌了或者菜冻死了,那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这时,呦呦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道参旁走过来,亲昵地用头蹭了蹭林墨的手。林墨摸了摸它温润的茸角,笑道:“呦呦也吓坏了吧?没事了,雷公电母下班了。”他完全没注意到,呦呦的茸角似乎比昨日更加晶莹剔透,内蕴的月华之光也凝实了许多,显然在昨夜的天劫余波与道参道韵洗礼中得了不少好处。
小草和小石头也相继醒来,跑出屋子。小草第一眼就看到了墙角那株“更亮更漂亮”的道参,欢呼着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片如意宝叶,只觉得入手温润,心神说不出的宁静欢喜。“小花花,你真厉害!把坏雷打跑了!”她小声对道参说道。
道参的如意宝叶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小石头则是深吸了几口气,摸了摸脑袋,瓮声瓮气道:“林伯伯,我好像更有劲儿了?”他说着,走到柴火堆旁,单手就提起了一根平时需要双手才能抱动的大木桩,毫不费力。
林墨看得眼睛一亮:“嘿!好小子!看来是长大了,力气又长了!好!今天帮伯伯多劈点柴!”
“嗯!”小石头用力点头,干劲十足。
苏妙晴、武明月、白灵儿、胡璃、枯木老人也陆续走出房间。她们的神色都比昨日更加沉静,气息也更加内敛圆融,显然昨夜经历天劫冲击与道参道韵洗礼,对她们各自修行皆有裨益,心境也有所突破。看向林墨的目光,敬畏之中,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归属感。昨夜那守护小院的七彩光罩,那净化劫云的如意宝叶,无不与前辈息息相关。能追随如此人物,实乃三生有幸。
“前辈,早。”众人齐声问候,态度恭敬。
“早,早。”林墨摆摆手,开始分配活计,“都没事就好。苏姑娘,武姑娘,麻烦你们把院里的雪扫一扫,特别是小路和井台,别滑着。白姑娘,胡姑娘,帮我把鸡喂了,再把地窖口清一下。老爷子,您看着点火,烧锅热水,咱们一会儿煮红糖鸡蛋水。小草,石头,跟我去库房拿面粉和鸡蛋,咱们烙饼!”
“是!”众人应诺,各自忙碌起来,小院瞬间充满了生机。
扫雪的沙沙声,劈柴的咚咚声,鸡群的咕咕声,以及林墨在厨房里哼唱的小曲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成一曲平凡却温暖的晨间交响。昨夜那场几乎毁天灭地的风波,似乎并未在这座小院里留下太多痕迹,唯有空气中那异常的清新灵气,以及众人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与沉稳,暗示着不同。
林墨手脚麻利,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甜香扑鼻的红糖鸡蛋水就煮好了,金黄的蛋花在暗红色的糖水中翻滚,看着就诱人。另一边,金黄油亮的葱花油饼也在铁锅里烙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开饭喽!”林墨一声吆喝,众人围坐在厨房温暖的小桌旁,捧着粗瓷大碗,喝着甜暖的蛋花水,吃着外酥里嫩、葱香浓郁的油饼,只觉得从胃到心都熨帖无比,昨夜的惊惶彻底消散在食物的温暖与满足之中。
“林大哥这红糖鸡蛋水煮得真好,甜而不腻,暖身又暖心。”白灵儿小口喝着,赞道。
“这油饼也烙得酥脆,火候恰到好处。”武明月优雅地撕下一块,细细品味。
枯木老人更是吃得老泪盈眶(激动的):“此等平常食物,经前辈之手,便成无上佳肴,其中蕴含的温和滋养、补中益气之效,堪比灵丹!晚辈能得前辈赐食,实乃福分!”
林墨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好,就是家常便饭。大家多吃点,压压惊,补补身子。昨晚那雷,可把我吓得不轻,你们肯定也吓着了吧?”
苏妙晴等人闻言,相视一笑。前辈又在“谦虚”了。吓着?有您在,我们心里踏实着呢。
正说笑间,院外忽然传来了动静。并非遁光破空,而是很多人走路的声音,还夹杂着压低音量的交谈。
林墨疑惑地放下碗,走到院门口,透过篱笆缝隙向外望去。这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小院篱笆外百步之遥,原本空旷的山路上,此刻竟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粗粗看去,不下数百之众!这些人服饰各异,有道士,有僧人,有武者,有奇装异服者,甚至还有不少看起来像是普通山民猎户的。他们并未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面朝小院方向,神情各异,有敬畏,有好奇,有激动,有虔诚,如同朝圣一般。更远处,还有更多人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林墨惊呼,“这这都是来看昨晚打雷的?还是听说咱们这儿有神仙,来看热闹的?”他第一反应是昨夜动静太大,引来了附近山民的围观。
苏妙晴等人也走了过来,看到外面景象,心中了然。昨夜之事,必然已震动四方,这些修士(以及被吸引来的凡人)定是前来探查、朝拜,或者寻求机缘的。
“前辈,是否”苏妙晴看向林墨,请示如何处理。
林墨挠挠头,有些犯难。这么多人堵在门口,虽然没进来,但看着也闹心。而且天寒地冻的,有些人看着衣衫单薄,别冻出个好歹。
“唉,都是乡里乡亲(他以为的),大冷天跑出来也不容易。”林墨心软,想了想,对苏妙晴道,“苏姑娘,你你出去跟他们说说,就说昨晚就是冬天打雷,没啥稀奇的,让他们都散了吧,别围在这儿,天冷。要是谁渴了饿了,我这儿还有点热水和饼子,可以分分,但人太多,可能不够”
他纯粹是出于好心,不想让人白跑一趟,也怕惹出乱子。
苏妙晴领命,整理了一下衣衫,手握古剑,神情清冷地走出院门。她一现身,外面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敬畏与探寻。
“诸位。”苏妙晴声音清越,蕴含一丝剑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乃前辈清修之地,不喜喧哗。昨夜天象异变,已然平息,乃天地自然之理,无须惊扰。前辈慈悲,念及诸位远来辛苦,天寒地冻,特命吾告知诸位,且请回吧,莫要在此聚集,以免冲撞前辈清静。”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闻言,更是敬畏。这位“仙子”口中的“前辈”,自然便是那位传说中的“种地道尊”了!连他座下侍女都如此气度不凡!
“仙子!”人群中,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道士越众而出,躬身行礼,“贫道乃青云观观主,昨夜感应此地有惊天变故,特来探查。既知前辈安好,劫波平息,吾等便放心了。前辈喜静,吾等不敢打扰,这便退去。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小院方向,眼中充满渴望,“不知吾等可否在此外围,结庐暂居,日夜感悟前辈道场遗留之道韵?吾等保证,绝不敢踏足禁区半步,更不会喧哗!”
“是啊是啊!仙子,我等绝无恶意,只求能离大道近一些,感悟一二!”
“求仙子开恩!”
众人纷纷附和,眼神热切。能在这等“道场”附近修炼,哪怕只是外围,感悟那残留的道韵,对修行也是天大的机缘!谁肯轻易离去?
苏妙晴微微蹙眉,正想拒绝。院中却传来林墨的声音(他不太放心,跟过来听听):“苏姑娘,他们说什么?想在这附近住下?”
苏妙晴回身,传音将众人请求告知。
林墨一听,更头疼了。住下?这荒山野岭的,住哪儿啊?搭棚子?这大冬天的,不是找罪受吗?但他看外面那些人一个个眼神渴望,又不像是开玩笑。
“这这不太好吧?天寒地冻的,住外面多遭罪啊。”林墨嘀咕道,他实在理解不了这些“修仙爱好者”(他眼中的)的狂热。但他也不是狠心的人,想了想,对苏妙晴道:“这样吧,你告诉他们,住是肯定不能住的,我这小地方,也没地方安置。不过他们要是真想在这附近嗯,感悟自然(他理解成欣赏风景或者练功),那就随他们吧,只要别进院子,别吵吵,别乱扔垃圾,别破坏山林就行。另外,要是谁实在冻得受不了,或者饿了,可以可以每天晌午,来院门口,我让石头给他们分点热水和干粮,但说好了,量不多,先到先得,别抢。”
他这纯粹是朴素的同情心和管理意识,觉得这么多人聚在门口不是事,得立点规矩,顺便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妙晴将林墨的意思,稍作修饰(“前辈慈悲,允尔等在外围静修感悟,然需严守规矩,不得喧哗、不得擅入、不得破坏。每日午时,可于院门外领取些许灵泉、粗粮,以御饥寒,然需有序,不得争抢。”),传达出去。
众人一听,先是狂喜!前辈竟然允许他们在外围修炼!虽然不能进院,但这已是天大的恩赐!那院中散逸出的道韵,就足以让他们受益无穷!更何况,每日还有“灵泉”、“粗粮”(前辈赐予,岂是凡物?)可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多谢前辈!多谢仙子!”众人激动不已,纷纷朝着小院方向躬身行礼,一些修为较低的甚至跪拜下去。随即,他们自发地开始组织起来,推举了几位德高望重、修为较高的担任“管事”,负责维持秩序,划分静修区域,并制定了详细的“领水领粮”规则,确保公平有序,绝不给前辈添麻烦。
很快,人群开始有序地散去,在距离小院数里乃至十数里外的山林间,寻找合适地点,开辟临时洞府或搭建简易庐舍。人人神情振奋,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林墨看着外面人群散去,井然有序,松了口气:“这就对了,都散开点,别挤在一块。唉,也不知道图个啥,大冬天跑山里来打坐练功”他摇摇头,回屋继续收拾碗筷去了。
苏妙晴等人回到院中,相视一笑。前辈随手立下的“规矩”与“恩赐”,已然在无形中,为这小院外围,建立起了一个以“感悟道韵、遵守秩序、感恩前辈”为核心的、松散而有序的修士聚居地的雏形。假以时日,此地恐怕会成为修真界一处特殊的“圣地”与“净土”。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林墨怕冷、怕吵、怕麻烦的一点朴素善念。
“对了,”林墨收拾完厨房,忽然想起什么,对枯木老人道,“老爷子,我看墙角那花(道参)好像又长高了点,叶子也多了。你不是懂种药吗?抽空多照看着点,天冷,别冻着。我看它旁边那块黄石头(地乳黄晶)也挺暖和,就放那儿别动了。”
“是!晚辈定当尽心照料!”枯木老人激动地躬身。前辈这是将照料先天灵根的重任交给他了!这是何等的信任!
林墨又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太阳不错,雪也化了点。下午我打算去后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捡点冻掉的干果子,或者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冬眠的傻袍子。你们谁想去?”
“我去我去!”小草和小石头立刻举手。
“晚辈愿随前辈前往。”苏妙晴等人也道。她们不放心林墨独自进山,虽然知道前辈无需保护,但跟随左右是她们的本分。
“行,那咱们下午一起去,就当散心了。”林墨乐呵呵道。
小院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那平淡而温馨的节奏。劈柴,喂鸡,种菜,做饭,教孩子识字,偶尔进山转转仿佛昨夜那场震动修真界的风波,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湖面依旧平静。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株静静伫立的先天道参,那越发稳固祥和的院子道韵,那外围悄然形成的修士聚居地,以及那必将传遍天下、引发无数遐想的“天劫之夜”传说都预示着,这座看似平凡的小院,与它那位“种地”的主人,已然站在了一个全新的、更高的起点上。
未来会如何?无人知晓。但至少此刻,阳光正好,粥温饼香,日子平淡而真实。
林墨伸了个懒腰,看着院里忙碌的众人和玩耍的孩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冬天嘛,就该这样,暖暖和和,安安稳稳的。”
他转身,哼着歌,走向库房,准备进山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