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托邦”的创生,象一颗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在贡多拉居民死寂的心海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绝望与迷茫被一种更具生命力的喧嚣所取代——那是规划未来的争论,是重建家园的忙碌,是重燃希望的祈祷。
他站在贡多拉最高的观测塔尖,纯白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逐渐焕发生机的飞船与新生的星域。
(……外部情感噪音强度,由峰值【绝望】下降至稳定区间【希望·忙碌】。)
(……“疗伤”环境初步达标。)
(……能量消耗评估:创造星系,中度;后续维护,由本地居民及星系自循环承担,接近于零。)
结论清淅,他成功地将一个持续产生负面情绪的“麻烦”,转化为了一个能够自我维持、甚至能提供些许静谧的“资产”。
理性内核对此表示满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进入“节能待机”记为【低优先级·待处理】的记忆,如同顽固的后台进程,悄然浮现在他意识的表层。
(……检索:个人资产。)
(……关联事件:“纯美星空”偶象大赛。)
(……奖品:私人农业星球所有权。)
对了,他的星球。
他差点忘完了。
在卷入这一系列宇宙级的麻烦之前,他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目标,不过是赢得一颗可以让他远离尘嚣、安心种土豆的星球。
相比于刚刚徒手搓出来的“秘托邦”,那颗赢来的星球,产权清淅,目标明确,且无需他额外耗费心神去维护,无疑是更优的“隐秘”据点。
他默默的把手伸进袖子里,从里面拿出一张略显陈旧、边角甚至有些磨损和卷曲的纸质文档。
那是星际法律公证处认证的星球产权证明,“k”的名字清淅地印在上面,旁边还有一颗星球的坐标全息图——那是他梦想中土豆田的所在地。
(……目标坐标确认。)
(……路径规划:最优。)
他没有丝毫尤豫,身影如同被擦除的笔迹,从贡多拉的观测塔尖悄然消失。
这一次,他没有进行超远距离的“隐秘”跳跃,而是选择了更常规的、顺着开拓的星轨,以123倍的光速,在亚空间折叠式前进。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冷却”刚才创造星系带来的能量负荷,同时也避免过于频繁的大动作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主要是防止阿哈或者阿基维利这类存在又突然冒出来。
他不想脑袋再次被他们拿去玩了。
飞行过程平静无波,看来阿基维利最近没有在这条星轨上活动。
直到他即将脱离亚空间,进入目标星球所在的恒星系时,他的单片眼镜上载来了异常的引力波纹和能量读数。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强度、持续性命途能量反应。)
(……识别:命途【存护】、【开拓】。)
(……行为模式分析:对抗性接触。)
墨尔斯纯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类似“麻烦”的数据流。
他调整了飞行器的出口参数,出现在了一个能观测到全局,却又不易被察觉的引力阴影区。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也微微凝滞了一瞬。
只见在那片本应空旷的星域中,伟大的‘存护’克里珀的意志并未完全离去,一道淡黄色的、如同亘古长城般的能量壁垒横亘在宇宙之中,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此路不通”的意味。
而代表着‘开拓’的阿基维利,那充满探索欲望的光辉,则象一头不服输的星海巨兽,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撞向那道壁垒,试图在上面开一个洞,或者找到一条缝隙。
一个不许撞,一个偏要撞。
两位星神,象是在进行一场跨越维度的、无声的“斗气”。
(……行为逻辑分析:存护,基于“阻止破坏性开拓”之原则。)
(……行为逻辑分析:开拓,基于“探索一切未知(包括撞墙的后果)”之本能。)
(……介入必要性评估:零。能耗与风险远大于收益。)
(……结论:绕行。)
墨尔斯瞬间做出了决断。这两位大神的“游戏”,他毫无兴趣参与。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颗理论上应该就在这片星域附近的、属于他的农业星球。
不过这个位置风水真的不行,几乎挨着琥珀王,以后肯定会很麻烦。
他再次动用“隐秘”的权能,如同最高明的潜行者,将自己的存在从两位星神的感知边缘悄然抹去,绕开了那片是非之地,精准地朝着产权证明上标注的坐标跃迁。
短暂的空间扭曲后,他的飞行器悬浮在了一片宁静的星域中。
远方,一颗散发着柔和引力的恒星正在稳定燃烧。
而在宜居带内,一颗蓝绿交织、覆盖着厚厚云层的星球,正静静地在轨道上运行。
就是这里了。
墨尔斯纯白的眼眸中,难得地映出了一丝名为“目标即将达成”的微光。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第一块实验性土豆田的选址了。
然而,随着他逐渐靠近,更多的细节被他看见了。
(……检测到非自然空间结构。)
(……轨道层面识别:大型空间站三座,恒星级防御平台数组十二台。)
(……星球地表识别:大规模城市聚落,工业化农业区,虚数能量内核反应堆四座。)
(……信号广播识别:此片星域为“星际和平公司”直辖领土,“庇尔波因特”,未经许可,禁止闯入。)
飞行器内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墨尔斯看着舷窗外那灯火通明、俨然一个繁荣文明中心的星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张皱巴巴的、来自于五个琥珀纪之前的产权证明。
纯白的眼眸,缓缓眨了一下。
(……信息核对:坐标无误。)
(……资产状态判定:被非法侵占。)
(……目标变更:从“规划土豆田”变更为“处理产权纠纷”。)
他静静地悬浮在星空中,象一尊冰冷的雕塑。
远方,存护与开拓的“游戏”馀波隐隐传来,而近在咫尺的,是他被雀占鸠巢的“家园”。
一种比面对虫群和神战更加切实的、源于日常生活的“麻烦”感,如同冰冷的星尘,缓缓包裹了他。
他意识到,想要安安静静地种个土豆,似乎比他镇压一场寰宇蝗灾,还要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