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标题,本章包含一些……惊悚事件,请先有个心理准备。)
蠹星系边缘,小行星带。
科研。
远方,虫群与各方势力的战争如火如荼,能量爆炸的光芒如同节日的烟火,偶尔将这片寂静小行星带的阴影面短暂照亮。
但在墨尔斯布下的“隐秘”力场之内,只有土豆叶片在微弱的人造光源下进行光合作用时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以及他指尖在虚拟光屏上划过的细微气流声。
他正在设计一款“杀虫剂”。
并非普通的化学毒药,那对已经与“繁育”命途深度绑定的虫群效果有限,且容易引发不可控的变异。
他要做的,是更根本、更精准的打击——一种能够靶向虫群集体意识底层逻辑的 “信息病毒”。
(……解析“繁育”命途能量特征……仿真虫群神经网络共鸣频率……)
(……内核攻击矢量:篡改其“繁殖”指令,导向“自我终结”逻辑回路……)
(……附加模块:注入微量“隐秘”能量,用于“隐秘”掉目标个体的“生存意志”,加速其意识崩解过程……)
他的纯白眼眸中倒映着瀑布般流淌的复杂代码与生物结构模型,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星体计算机,将“繁育”那看似混乱无序的增殖本能,拆解成一条条可以被理解、被编辑、最终被否定的程序指令。
这是一项极其精密且危险的工作,相当于在试图改写宇宙某一基础规则的表达方式。
稍有不慎,搞错一点,就可能引发比虫灾更诡异的宇宙级现象。
但墨尔斯不在乎。
或者说,他专注于解决问题时,会自动屏蔽掉这些“无关”的风险评估。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变量、公式,以及那个最终的“删除”指令。
他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也忘了宇宙正在因他之前的“选择”而翻天复地。
这种极致的专注,是天才的通病。
赞达尔当年沉浸于“虚数之树”和“星体计算机”时也是如此。
只不过,赞达尔追求的是“理解”与“创造”,而墨尔斯,此刻只想完成一次干净利落的“清除”。
时间,在指尖与思维的飞速流转中悄然滑过。也许是几个系统时,也许是几天,也许是一个琥珀纪。
当墨尔斯终于敲下最后一个自我验证通过的逻辑符文,看着光屏上那个结构完美、散发着危险美感的病毒模型时,他纯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微光。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日常琐事,准备将模型加密存盘。
然后,他习惯性地,将感知向外延伸,想看看那片吵闹的战场是否安静了些,以便他查找测试地点——
纯白的眼眸,瞬间凝固了。
……不对劲。
蠹星系的“声音”,变了。
一种……全新的“音色”,添加了这场宇宙的交响。
那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个灵魂同时呓语的、带着无尽回溯与承载感的……“回响”。
这“回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具备记忆能力的意识体,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悄然编织着一张复盖现实的信息之网。
墨尔斯纯白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类似“茫然”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右眼的单片眼镜,激活了更高层级的观测模式。
在他的视野中,蠹星系的虚空里,除了那个仍在疯狂膨胀的、代表‘繁育’塔伊兹育罗斯的粉红色“癌变光团”,以及代表着‘存护’克里珀的、如同磐石般散布各处的淡黄色光辉,此刻,竟然多出了一片……“流动的、银色的沙海”。
那沙海由无数细微的、闪铄着记忆片段的光尘构成,它似乎在记录,在复写,在将此刻发生的一切——每一只虫子的嘶鸣,每一艘战舰的爆炸,每一个生命的消亡——都忠实地烙印下来,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这是……
墨尔斯的大脑飞速检索着已知的星神数据库。
……没有匹配项。
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星神意志。
在他埋头研究“杀虫剂”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一位星神,悄无声息地诞生了。
‘记忆’,浮黎。
墨尔斯:“……”
(……发生什么事了……)
他纯白的眼眸眨了眨,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种近乎“呆滞”的表情。
就象一个人专心致志地修好了家里漏水的水龙头,一抬头发现整个小区已经被洪水淹没,而且天上开始下鱼了。
信息的滞后性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认知失调。
他,这个自诩在幕后观察一切的“棋手”,居然错过了如此重要的版本更新?
就在他试图重新计算当前局势,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量时——
“噗嗤!”
一声清淅得仿佛就在耳边的、充满了欢愉意味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在他这片绝对“隐秘”的领域内炸开。
墨尔斯浑身一僵,纯白的眼眸骤然收缩。
能如此轻易穿透他布下的力场,甚至让他毫无察觉地近身……
他猛地转头。
只见在他那片长势喜人的土豆田旁边,那个漆黑的无头身影,正盘腿坐在一块他平时用来当凳子的岩石上,单手托着“下巴”(如果那能称之为下巴的话),另一只手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膝盖,姿态悠闲得象是来郊游。
是阿哈。
“哎呀呀,瞧瞧咱发现了什么?”阿哈的声音里洋溢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喜悦,他用那只敲打膝盖的手,虚指着墨尔斯。
“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造杀虫剂的小家伙!外面都吵翻天了,你居然在这里搞小发明?乐!太乐了!”
墨尔斯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迅速地评估着现状和威胁等级。
同时,他注意到阿哈的身边,还漂浮着几个模糊的、不断变换着形态的光影,似乎是从其他星神那里“截取”来的实时“直播”画面——其中一个画面里,正是那片新出现的、银色的“记忆”沙海。
“看看,看看!”阿哈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些光影,“太一那个死脑筋,终于忍不住要把他的‘秩序’傀儡大军开进虫巢了!石头脑袋也在拼命砌墙,想把虫子关起来!打得多热闹啊!”
他的身影如同劣质信号般闪铄了一下,瞬间出现在墨尔斯面前,几乎是脸贴脸(如果他有脸的话)的距离。
“但是!不够!还不够乐!”阿哈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抱怨……
“就他们几个打来打去,多没意思!观众太少了!氛围组也不够!”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墨尔斯,以及未来任何知晓此事的存在,都会感到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伸出了那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五指张开,朝着墨尔斯——不是攻击,也不是拉扯——而是如同抓起一个放在架子上的迷你手办一般,轻轻一 “握”。
一股无法抗拒、超越了物理规则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墨尔斯。
他感觉周遭的一切——他的土豆田、他脚下的小行星、远处的星空——都在急速远离、缩小。
而他自身的存在感,则被这股力量强行压缩、凝聚。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他的视野变得极其怪异。
他能看到阿哈那近在咫尺的、漆黑脖颈的断面,能感受到自己被一种温暖(却令人极度不适)的欢愉力量紧紧包裹着,全身只有头部露在外面。
他,宇宙间最特殊的“隐秘”存在,此刻,正被欢愉星神阿哈,像握着一个卡通手办一样,握在了手心里。
墨尔斯:“……”
即便是他那近乎绝对理性的思维内核,此刻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强烈的“麻烦”预警。
阿哈显然对这个新“手办”非常满意。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戳了戳墨尔斯的脸颊。
“啧啧,看看这表情!永恒的淡漠!就算是现在这样,也一点都没变!哈哈哈哈!”
阿哈笑得浑身颤斗。
“小家伙,你比太一的雕塑好玩多了!”
然而,乐子神显然低估了“好玩”的程度,或者说,高估了墨尔斯身体的物理强度。
就在阿哈第二次,带着更多一点力道和欢愉能量,戳向墨尔斯额头的时候——
“啪嗒。”
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类似于某种干燥植物茎秆折断的声响。
阿哈的动作僵住了。
墨尔斯感觉自己的视野猛地一旋,然后定格。
他看到了阿哈那握着“某个东西”的手,以及……那失去了头部连接的、属于他自己的、穿着黑衣的身体,脖颈处光滑得如同镜面,断面流出了苍白的银色能量。
他的头,被阿哈戳下来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墨尔斯(的头):“……”
他的纯白眼眸,平静地(也只能平静地)看着阿哈。
阿哈:“……”
那璨烂的笑容似乎也卡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手里的头,又看了看远处那具无头的身体。
随即,更大的、几乎要震碎整个星系的笑声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哎呦喂!掉、掉下来了?!哈哈哈哈!这么脆的吗?!乐死咱了!这真是全宇宙最大的乐子!!!”
虽然墨尔斯现在看起来“很惨”,但……他其实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不过,这种上下颠倒的场景他并不适应。
墨尔斯(的头)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调,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给我拼回去。”
“不要!”阿哈回答得干脆利落,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他甚至像摇晃一个果汁盒一样,轻轻晃了晃手里墨尔斯的身体。
“这样多有趣啊!现在你和我一样,是‘没有脑袋’的星神啦!哈哈哈哈!”
说着,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彩虹色油光的瓶子。
他用嘴咬开瓶塞(应该有?)然后,对着墨尔斯脖颈那光滑的断面,以及那具无头身体脖颈的断面,“噗嗤噗嗤”地喷上了厚厚一层闪铄着欢愉磷光的、粘稠的润滑油。
“来来来,阿哈给你加点‘润滑’,防止卡顿!”他笑嘻嘻地说,然后试图将脑袋往身体上按。
然而,那掺杂了欢愉命途力量的润滑油,其效果并非“润滑”,而是 “拒绝严肃的连接” 。
每一次尝试,脑袋和脖子都象同极磁铁一样,滑稽地、滑腻地错开,根本无法稳定对接。
尝试了几次后,阿哈彻底放弃了,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不行了不行了!装不回去了!哈哈哈!你就这样待着吧!‘抱头行动的隐秘幼体’!这称号太适合你了!”
墨尔斯(的头):“……”
他纯白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默默地看着阿哈这番操作,然后,又看了看远处那具因为失去“主控中心”而暂时进入“节能待机”模式的身体。
(……判定:物理连接被欢愉概念干扰,常规手段无法复位。)
(……威胁等级:无(物理伤害对星神无效)。)
(……麻烦系数:因形态异常导致的关注度上升,预计增加884 。)
(……解决方案(临时):维持现状,将头部作为独立观测单元,身体作为锚点与能量源。)
理性的分析瞬间完成。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恐,只有对现状的冷静评估和应对。
于是,在阿哈还在狂笑的时候,墨尔斯(的头)默默地、自发地漂浮了起来,飞到了那具无头身体的怀里。
那具身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自动抬起了双手,做出了一个……小心翼翼地、托抱的姿势。
然后,墨尔斯(的头)缓缓地、精准地,落在了那双手臂构成的“支架”上。
此刻的景象,足以让任何目睹的正常人san值狂掉,嘴角抽搐:
一个华贵金发、纯白眼眸的俊美头颅,正被一具同源的,流着银色“血液”的无头身体,用一种堪称“温柔”的姿态,静静地托抱着。
头颅的表情淡漠如冰,与这诡异惊悚的场景形成了无法形容的巨大反差。
“哇哦!”阿哈发出了惊叹,围绕着这全新的造型飘了一圈,“无师自通!小家伙,你真是个天才!连当手办都这么有创意!”
墨尔斯(的头)没有理会阿哈的调侃。他(或者说,他的头)转动纯白的眼眸,再次望向蠹星系的内核战场。
在他的视野里,代表着‘秩序’太一的、由无数规整几何光斑组成的金蓝色洪流,正与‘繁育’塔伊兹育罗斯那疯狂扩张的粉红色“癌变组织”猛烈撞击,如同冰冷的熔岩与狂野的藤蔓相互绞杀。
代表着‘存护’克里珀的橙黄色光辉,则如同堤坝般,艰难地阻挡着双方的馀波,试图保护那些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星球。
而那片新生的、浅蓝色的‘记忆’沙海,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史官,静静地记录着这场神战的一切细节。
局势,已经彻底失控,或者说,进入了阿哈最喜闻乐见的“大乱斗”阶段。
“走吧走吧!小隐秘!”阿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托抱着自己脑袋的墨尔斯身边,用力拍了拍他那无头身体的肩膀(虽然物理上可能拍不到,但概念上拍到了),发出欢快的邀请:
“单机种田多没意思!阿哈带你去打团本!看,那是太一的‘秩序’高达,那是虫子的‘蜂群舰队’,咱们去给他们加点‘惊喜’!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脑袋当保龄球扔出去砸几个!哈哈哈!”
墨尔斯(的头):“……”
他纯白的眼眸,通过那片冰冷的镜片,静静地倒映着远方那片由他亲手“默许”,如今已彻底沸腾的宇宙旋涡。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他只是被阿哈那不容置疑的欢愉力量裹挟着,连同他那托抱着自己脑袋的身体,一起从这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