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3月17日,柏林,人民委员会一号会议室
会议室内,工业人民委员、劳动人民委员、内务人民委员台尔曼、化工部负责人、全德工会联合会主席、以及总政委施密特正襟危坐。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坐在侧席。
墙上的巨幅地图旁,挂着一块刚刚钉上去的路德维希港市区及奥堡工厂区平面图,几个刺目的红圈标注着爆炸点和严重受损区域。
门被推开,韦格纳走了进来。
“截止到目前,奥堡那边有41个同志永远离开了我们。
他们有的是在仓库边想着下班后去工会夜校上课的保管员,有的是在隔壁厂房维修设备、盼着周末带儿子去新建成的体育场看足球赛的钳工,有的是在家里准备午餐、等着丈夫孩子回家的妻子和母亲还有4个孩子,最大的9岁,最小的刚满4岁。”
韦格纳从诺依曼手里接过一份名单,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初步确认的遇难者姓名和年龄。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会议结束后,都亲手抄写一遍这份名单。”
“现在,请工业人民委员同志告诉我,”
“国家第三化工联合体,奥堡工厂4号仓库,通风系统故障报告是哪一天提交的?
规定的维修截止日期是哪一天?”
工业人民委员的额头见汗,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主席,是去去年11月15日工厂提交了报告。按规定流程,维修应在应在60个工作日内完成,也就是最晚今年2月初。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工厂方面反映,新型温湿度监控设备的采购和安装需要时间,而且当时正值春耕用肥生产高峰,所以所以申请了延期,计划在4月底前完成。
州工业局原则上同意了。”
“原则上同意。”
韦格纳重复了一遍,
“谁同意的?依据是什么?《劳动保护与生产安全基本法》第四章第十二条,关于‘重大安全隐患必须立即停产整改’的规定,在你们的‘原则’里,算什么?”
韦格纳的目光转向工会主席:
“全德工会联合会路德维希港第三化工会,安全监督员从1月到3月初,三次书面提交了4号仓库的隐患警告报告。
工会的处置流程是什么?为什么警告没有变成有效的行动?”
工会主席脸涨得通红,既有悲痛也有惭愧:
“主席同志,我们按照规定将警告转交给了工厂管理层和州工会生产安全部门。
工厂方面回复‘已纳入整改计划’。
我们我们缺乏强制执行的权力。
按照现有章程,工会主要起‘监督和建议’作用,如果管理层不采纳,我们需要层层上报,过程很长”
“监督和建议?”
卢森堡的声音响起,
“当管理层的‘生产计划’和‘利润指标’成为命令时,温和的‘建议’就是一张废纸!
工会失去了它作为工人阶级直接捍卫者的牙齿!这不是某个人的失职,这是制度设计的缺陷!它把工人的生命权,置于官僚行政效率的附属地位!”
李卜克内西补充道:
“我们建设的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但在这个具体事件里,专政的权力似乎没有掌握在直接面临危险的工人手里,而是掌握在只关心报表数字的工厂官僚手里。这是危险的信号,主席同志!”
韦格纳等两人说完,才缓缓开口:
“卢森堡同志,李卜克内西同志,你们的批评是正确的,我们不能用‘发展中的代价’来轻描淡写地带过41条生命。
这代价,社会主义付不起,工人阶级付不起。”
“解决问题不能仅仅停留在批判上,我们需要的是,在坚持集中统一领导以应对严峻外部形势和快速重建任务的同时,锻造出足以遏制官僚主义漠视、捍卫劳动者基本权利的制度铁拳。”
“现在,我宣布以下决定,即刻生效,并提交全国委员代表大会审议成为法律或强制规章:”
第一,关于责任追究。
“内务部安全委员会的同志们,立即逮捕奥堡工厂厂长、生产副厂长、仓储主任等人,以‘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立案侦查,公开审判。
莱茵兰-普法尔茨州工业局局长,撤职逮捕,追究监管渎职责任。路德维希港市市长、化工部相关司局负责人,立刻停职,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和工农检察院联合调查其责任。
我本人,作为人民委员会主席,对全国安全生产工作负总责,扣发本年度全部职务津贴,注入‘奥堡事故特别抚恤基金’。”
第二,关于全国整顿的问题。
“ 自明日起,启动全国范围的安全生产大检查。
台尔曼同志,由内务部安全委员会牵头,工会、劳动部、各工业部门参与,组成联合检查组。
检查对象包括所有化工、采矿、冶金、发电、大型建筑工地及其他高危场所。
我们这次的检查标准就一条:是否存在可能立即危及劳动者生命安全的隐患。只要存在,不管产值多重要,不管订单多紧急,立即勒令停产停业!什么时候整改达标,什么时候由联合检查组签字批准复工。谁敢阳奉阴违,谁就坐牢!”
台尔曼沉声应道:“是!主席同志。我会亲自带队抽查。”
第三,关于制度重建。
“我们要赋予工会‘安全一票否决权’。
修订《工会法》和《安全生产法》。任何生产指令、作业安排,只要基层工会选举产生的安全生产委员会认定存在不可接受的风险,有权当即要求暂停执行。
争议由上级劳动仲裁委员会在24小时内裁决,裁决期间必须停工。赋予工人安全代表有越级直接向中央劳动保护部门和安全委员会报告的权力,不受行政层级阻碍。
彻底改革经济管理干部考核体系。发生重大安全责任事故,主要领导一律免职,并依法追责。我们要让所有干部明白,安全生产和工人福祉,才是他们最重要的‘政绩’!
设立‘全国安全生产警示日’。每年3月16日,全国所有工矿企业停工半天,进行安全反思、教育、演练。
加速推进‘危险工业设施周边居民区搬迁改造’国家专项计划,提高优先级,纳入下一个五年计划核心项目。财政部和计划委员会重新调配资源。
成立直属人民委员会的‘国家工业安全技术研究院’,专注于事故预防技术、防护设备、应急处理和标准制定。要吸纳最有经验的工人技师和工程师参与。”
韦格纳说完这些,停顿了片刻,看向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
“这些措施,旨在给工会赋予职能,给干部考核扭转方向。
它们需要在苏维埃代表大会的讨论和监督下完善,但方向必须明确。
我们既要集中力量办大事,又要确保这力量不被滥用、不异化为对劳动者自身的压迫。
这是社会主义民主与集中如何在实践中辩证统一的新课题。我邀请二位同志,亲自参与相关法律和考核细则的起草与监督委员会。”
“我们同意参与。”
卢森堡最终表态,
“但我们会密切关注执行过程,防止新规章在官僚体系中走样。”
“欢迎同志们的监督。”
韦格纳点头,
“最后,关于此次事故的对外口径和对内宣传。施密特同志。”
“第一,不隐瞒,不推诿。通过所有官方渠道,如实公布事故伤亡、损失、初步原因。公布我们的处理决定。承认错误,展示改正的决心。
第二,宣传的重点不是‘事故不可避免’,而是‘制度漏洞必须堵死,责任者必须严惩,生命尊严必须捍卫’。要突出遇难者作为社会主义建设者的形象,突出工会将获得的新权力,突出干部考核的‘转向’。
第三,对法国、波兰等国的恶意炒作,不必过多纠缠细节争论。我们的回应就一句:
‘我们在用行动保障劳动者的权益,修补制度的漏洞。”
施密特迅速记录:
“是,舆论阵地和工人群体的情绪引导,我们会抓紧。”
韦格纳直起身,环视全场:
“同志们,奥堡的火焰熄灭了,但它带来的教训,必须烙进我们这个年轻共和国的骨血里。
我们走的是一条新路,注定会有坎坷,会付出代价。但代价不能白付!
每一滴鲜血,都必须成为制度更加坚固、更加贴近劳动者的凝结剂。散会。各司其职,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