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总理府地下十五米深的加固掩体内,昏暗的灯光在钢筋混凝土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艾伯特颓然坐在橡木办公桌后,这张桌子曾经属于俾斯麦。桌上的金色电话已经沉寂多时,只有远处越来越近的炮声有节奏地敲击着办公室内每个人的神经,像死神的脚步声在渐渐逼近。
艾伯特突然暴起,双手狠狠地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雪白的纸张在屋内无力的飘散一地。
“一群该死的!该被送上绞刑架的混蛋!”
艾伯特环视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这里曾经可以容纳两百人办公,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个忠实幕僚还在坚守。一位老秘书正在默默地烧毁文件,火光在他苍老的脸上跳跃;年轻的速记员玛尔塔紧紧攥着十字架,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艾伯特突然发出一声苦笑,声音中充满自嘲:
老秘书海因里希放下手中的文件,轻声劝道:&34;总统先生,地下通道还畅通,现在撤离还来得及。
艾伯特缓缓站起身,仔细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领带,这个动作他每天早晨都会在镜子前重复,但今天却显得格外沉重。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动了整个掩体,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灯光剧烈闪烁。革命军越来越近的冲锋声和&34;投降不杀&34;的呼喊。
勃兰登堡门,这座见证了普鲁士崛起、拿破仑折戟、帝国阅兵的石头巨兽,此刻沉默地矗立在菩提树下大街的西端。它斑驳的砂岩墙体上,残留着些许弹痕,门顶那辆四马战车与胜利女神雕像,仿佛正以一种超然的目光,凝视着脚下天翻地覆的一切。
令卡尔和战友们动容的,是柏林市民的反应。不再是恐惧地紧闭门窗,越来越多的窗户被推开,露出柏林市民们或激动、或好奇、或如释重负的脸庞。有人向他们用力挥手,有人抛下早已准备好的、彩色的纸屑——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寻來,在灰暗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夺目。
“水!孩子们,喝点水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一个年轻女孩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在街角,手中捧着一个旧水壶,向行进的士兵递去。
几名臂戴“人民警卫队”红色袖标的工人,主动从侧街跑出来,急切地为战士们指引方向。
“总理府就在前面拐角!穿过那个广场就是!”一个满手油污、像是机修工的汉子指着前方,
“谢谢,同志!”贝克尔排长郑重地向他道谢。
“是我们该谢谢你们!”另一个年轻工人激动地接口,脸上洋溢着光彩,“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看啊!迈耶!看前面!”克尔排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指着街道的尽头。
卡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跳。透过稀疏的建筑物间隙,勃兰登堡门的雄伟轮廓已清晰可见。更引人注目的是,门下已然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挥舞着临时找来的红色布条、旗帜,甚至只是用力挥舞着手臂,欢呼声如同海啸般隐约传来。那扇曾象征普鲁士军国主义荣光的凯旋门,此刻正被革命的洪流所淹没。
后方,一名通讯兵骑着摩托车从前线飞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贝格曼将军的临时指挥点旁,递上一份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