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和他的卫兵被士兵们粗暴地捆住,扔在了战壕的一旁,他们惊惧的看着肃立在一旁的第三连的战士们冰冷的目光。
霍恩海姆不明白,一群“前线猪猡”怎么敢有胆量和上级的命令对着干的,怎敢反抗他的权威,反抗来自师部的命令?
韦格纳站在由弹药箱垒砌出来的台面上,天空飘荡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看着肃立的第三连的战士们,
远处,得到消息赶来的第二连的军士长奥托·克朗茨,以及第十一连的士兵代表约翰·施密特正脚步匆忙的趟过泥泞的战壕赶来——
他们都是过去一个月里,韦格纳通过秘密接触和“战壕书信”发展起来的核心成员。
“同志们!”
韦格纳的声音压过了淅沥的雨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师部命令我们连在停火协议生效前向对面的法国人再次发动进攻!
我拒绝了,并扣押了师部来的传令官,革命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等待我们的,要么是宪兵队的屠杀,要么是属于德国人民的胜利!”
“我们原本计划像水渗透沙子一样,慢慢争取更多的战士兄弟们。
但现在,时不我待!”
韦格纳顿了顿,猛地一挥手,指向团部所在的后方,
“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在第18掷弹兵团反应过来之前,掐灭那些顽固派军官镇压我们的任何可能!”
“韦格纳同志,你说怎么干吧,怎么干?
第二连大部分兄弟都受够了,只要我发出信号,战士们就会站到我们这边!”
“我们第十一连也一样!”
“你让我们明白,我们不是普鲁士的奴隶,我们是人!
我们要活下去,要一个没有皇帝和容克贵族的新德国!”
韦格纳心中大定,在过去几周,韦格纳利用阵地换防、后勤交接甚至“文化学习”的掩护,让第三连里最可靠的、识字的士兵,与相邻几个同样怨声载道的连队建立了联系。
同志们传递的不仅仅是抱怨,更是韦格纳系统梳理过的、关于战争真相、阶级对立和社会主义未来的朴素道理。
革命的火种早已播下,如今正是燎原之时。
韦格纳跳下弹药箱,用刺刀在泥地上快速画出了简易地图。
“作战计划如下:
第二连兵分三路,一排长韦伯同志和克朗茨同志带领一排的战士们去二连的防区把二连的战士们组织起来,
把不支持革命的反动军官都抓起来,并由克朗茨同志担任二连的连长,组织二连的士兵委员会顺利接管二连。
二排长米勒同志协同施密特同志,率二排战士接管十一连防区。
其余同志随我直扑后方三公里的埃里希农场——团部指挥所所在地。”
韦格纳抬起头,目光锐利:
“行动必须迅速、果决!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遭遇抵抗,格杀勿论!
我们的目标是控制军官,瓦解旧军官的指挥。
对于愿意放下武器的士兵和低级军官,要尽力争取。
我们要让整个第18团的战士们看到,谁才真正代表广大基层战士的利益!”
“明白!”
几位负责人低声应道,
“埃里希,”
韦格纳看向自己的通讯兵,
“把我们准备好的红旗拿出来。”
鲍尔郑重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心翼翼折叠好的红旗。
他和其他两名战士爬上战壕,在清晨灰暗的天光下,猛地将它展开——简单的红旗,在凡尔登战场上空迎风展开,
“为了面包!为了和平!出发!”
韦格纳高举手中的鲁格手枪,指向阴沉的天空。
第二连防区,克朗茨与韦伯带领一排战士大步踏入。
哨兵是早已联络好的同志,大部分士兵尚在睡梦之中。
战士们径直走向连部,连长普法伊费尔背对门口,佝偻着身子,就着一盏摇曳的煤油灯,盯着一张被湿气浸得发皱的地图。
普法伊费尔一只手端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搪瓷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则狠狠地戳在地图上一个标着“304高地”的位置,仿佛要将那纸面戳穿。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低声地、地咒骂着:
“这该死的、永无止境的雨!
它比法国佬的炮弹还狠,它要把我们都泡烂在这鬼地方!还有这见鬼的烂泥!”
普法伊费尔的手指猛地从地图上扫过,指向地图上模糊标注的法军阵地。
“还有这该死的战争!打了四年,除了把一代人埋进这摊烂泥里,还得到了什么?
上面那些坐在温暖办公室里的老爷们,除了会在地图上画箭头,还会干什么?
他们知道前线的士兵吃的是什么吗?知道我们的靴子都烂透了吗?”
普法伊费尔越说越激动,猛地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被呛得咳嗽起来,随即更加暴躁地将杯子顿在弹药箱拼成的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
“该死的协约国,该死的凡尔登这整个该死的世界,最好统统都下地狱去!”
就在这时,普法伊费尔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口人影,猛地转过头来…
“普法伊费尔先生,”
克朗茨的声音冰冷,
“根据士兵委员会的决议,您被解职了。”
普法伊费尔愕然抬头,正要发作,却看到克朗茨身后那些第三连战士手中端起的步枪,以及自己连队里一些士兵眼中闪烁的、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克朗茨命令道。整个过程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少数忠于普法伊费尔的士兵在克朗茨的威望和革命战士的枪口下,也选择了沉默。
与此同时,在第十一连的阵地上的情况则更为激烈一些。
施密特和米勒带领的队伍踩着泥泞赶到时,正看到十一连连长,那个以傲慢和刻板著称的冯·贝伦,立在一群垂着头的士兵面前。
贝伦的手里挥舞着一块黑乎乎、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面包,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站在最前面那名年轻士兵惨白的脸上。
“…抱怨?你们这些贱民也配抱怨?!”
“你们在这里像娘们一样嘀咕伙食!这是为了帝国的荣光!
再让我听到谁敢抱怨,我就以煽动叛乱的罪名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施密特!”
贝伦厉声喝道,
“你擅离职守,这群士兵是哪里来的?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是的,先生!我们就是在造反!”
“我们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贵族为了所谓的荣光把德国人民的孩子们送上前线送死,我们受够了无谓的牺牲!
我们要造的就是这个逼我们去送死的旧世界的反!”
“叛徒!猪猡!”
“卫兵!给我拿下这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名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倒在地。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阵地的上空。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冯·贝伦低头看向自己汩汩冒血的军服,又抬头死死盯住施密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泥泞之中,那支鲁格手枪脱手滑落,被泥水吞没。
目睹这一幕的第十一连士兵都惊呆了,空气中只剩下雨声和伤员粗重的喘息声。
“士兵同志们!
压迫我们的旧军官已经死了!
不再有强迫我们去送死的命令了!
从现在起,第十一连由我们士兵自己领导,由士兵委员会接管!
愿意为面包、为和平、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德国而战的,站到我们这边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开始响起零星的呼喊,随即汇成一片浪潮。
大多数士兵纷纷拿起武器坚定地走向了施密特和革命战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