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四合院的激动与喧闹稍稍平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在白莲教总坛那些日子,精神时刻紧绷,吃不好睡不香,还要应付各种明枪暗箭和变态的“游戏”,简直是对身心的双重折磨。
此刻站在自家院子里,被伙伴们围着,闻着熟悉的烟火气,那根紧绷的弦一松,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胃里更是空得发慌,疯狂怀念着双花叔那能抚慰灵魂的家常手艺。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双花叔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子从厨房里面冲了出来。只见他身上系着一条洗得发白、满是油渍和污渍的素色围裙,头上还戴着一顶破旧不堪的草帽,活脱脱一个老厨子模样儿。然而此刻,他那原本布满沟壑纵横的脸庞之上却是笑容灿烂如花,甚至连眼角处的鱼尾纹都因为过度兴奋而紧紧皱到了一块儿去:“哎哟喂呀,我的老天爷哟!可把俺们给盼回来啦!瞅瞅你们几个小家伙哦,一个个瘦得跟皮包骨头似滴,脸色也恁苍白憔悴喽!想必肯定是在外头遭罪受苦咯吧?”
说罢,双花叔便开始上下仔细端详起我们来,但又似乎特别关注于我多一些,眼神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怜惜之意,好像生怕我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冤屈一般。
“双花叔”被他这么盯着瞧,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赶紧开口想要向他倾诉一番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经历过的种种艰难困苦——比如在白莲教里头整日只能啃食些粗茶淡饭之类的东西果腹充饥等等。哪晓得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我的肚子倒是很不给力地率先发起抗议来了,只听得它突然间发出一声响亮无比的“咕噜噜”声,而且还是那种拖长音调的响声,在这寂静无声的院子当中显得异常突兀刺耳。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小胖更是拍着肚子哈哈大笑:“老大,你这肚子叫得比我的雷符还响!看来是真饿惨了!”
我老脸一红,有些尴尬。
双花叔却笑得更加慈祥,连连摆手:“饿了是吧?好!好!等着!叔这就去给你们弄吃的!管够!管好!”
他转身就钻回了厨房,那背影都透着一股“要大干一场”的劲儿。
我们三人被众人簇拥着回到正厅坐下,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厨房里就已经传来了令人心安的动静。
不是白莲教那“药膳”熬煮时诡异的“咕嘟”声,而是利落的切菜声,“哒哒哒”密集而富有节奏;是热油下锅时那一声清爽的“刺啦”;是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的、带着烟火气的翻炒声
紧接着,一股霸道而纯粹的香气,如同无形的军队,从厨房门口强势出击,瞬间占领了整个四合院!
那是葱姜蒜被热油激出的辛香,是五花肉煸炒后逼出的丰腴肉香,是酱油与糖色在高温下融合产生的焦糖香气,是各种香料在汤汁中翻滚释放的复合醇厚
这香气,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动人!它不诡异,不甜腻,不带着任何精神污染,就是最简单、最直接、最能勾起人类最原始食欲的家常菜香!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阔别已久的味道彻底吸入肺腑,洗涤掉在白莲教沾染的那一身阴冷和腥气。连一向注重仪态的威尔,喉结都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林御更是眼睛发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很快,双花叔就开始上菜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等所有菜齐了一起上,而是做好一道,就立刻端上来一道,嘴里还念叨着:“先吃着,先吃着,垫垫肚子,后面还有!”
第一道,是红烧肉。油亮酱红,五花三层,肥瘦相间,颤巍巍地堆在粗陶碗里,浓郁的汤汁还在微微冒着气泡。一口下去,肉质软烂入味,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那咸中带甜、酱香浓郁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瞬间唤醒了所有沉睡的味蕾!
第二道,是清蒸鲈鱼。鱼身完整,鱼肉洁白如蒜瓣,上面铺着细细的姜丝葱丝,热油一淋,“刺啦”一声,香气四溢。鱼肉鲜嫩得几乎入口即化,带着一丝清甜,完美地中和了红烧肉的厚重。
第三道,是蒜蓉炒时蔬。碧绿的生菜在猛火快炒下依旧保持着脆爽,蒜蓉的辛香恰到好处,清爽解腻。
然后是西红柿鸡蛋汤,红黄相间,酸甜开胃;麻婆豆腐,麻辣鲜香,嫩滑下饭;还有一大盆颗粒分明、散发着稻米清香的白米饭!
没有诡异的黑色粘稠物,没有干瘪扭曲的肉条,没有喝了打摆子的“清心茶”。有的,只是这实实在在、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家常美味!
我们三人,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礼仪了,如同饿死鬼投胎,拿起筷子就开始了风卷残云!
林御直接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含糊不清地赞美:“唔!好吃!双花叔,还是您做的饭香!”
威尔也放弃了刀叉,优雅却速度极快地用筷子夹起鱼肉,细细品味,猩红的眼眸中难得地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我更是埋头苦干,一口肉一口饭,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蛋花汤,感觉冰冷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暖和了过来,那被白莲教“药膳”折磨得快要罢工的胃,也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双花叔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不停地给我们添饭夹菜:“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有的是!不够叔再去做!”
这顿接风宴,没有山珍海味,没有龙肝凤髓,只有双花叔用心烹制的家常小菜。
但对我们而言,这却是世间最顶级、最温暖的伺候。
它抚慰了我们疲惫的身心,驱散了异乡的阴冷,让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们回家了。
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院子里嬉闹的伙伴和厨房里忙碌的双花叔,我只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宁。
白莲教的经历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而现在,梦醒了。
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