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大师的小院朴素而整洁,石桌石凳,古树遮阴。菁菁乖巧地烧水沏茶,用的是山中自采的野茶,香气虽不馥郁,却别有一股清苦回甘的山野之味。
四人围坐石桌。家乐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偷偷瞄着陈默,又怕被发现似的赶紧移开视线。菁菁则安静地坐在一休大师身侧,好奇地观察着这位气质独特的客人。
一休大师端起粗陶茶碗,轻轻吹了吹茶沫,目光温和地落在陈默身上:“陈施主气度不凡,步履沉稳,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贫僧观之,似有武道底子,却又隐隐透出几分玄门清灵之意,不知施主修的是哪家法门?”
陈默也端起茶碗,浅啜一口,感受着舌尖的微苦与之后的甘醇,微笑道:“大师法眼如炬。在下确实习过一些粗浅的武艺,强身健体罢了。至于玄门之意……实不相瞒,晚辈曾有幸与几位道门高人有过交集,受其点拨,略通一些辨别阴阳、应对非常之事的皮毛道理,算不得修行,只是多学了点防身的见识。”
他这话说得含糊,既承认了自己不凡,又未透露具体跟脚,将“道门高人”指向九叔等人,也算不得说谎。
一休大师闻言,眼中了然之色更浓,却也不深究,颔首道:“原来如此。道武兼修,内外相济,亦是正道。观施主眉宇清正,气息中正平和,非是奸邪之辈。能得道门高人青睐,想必施主也是心性纯良、颇有慧根之人。”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带着些许感慨:“说起来,贫僧这邻居,便是一位茅山道的传人,四目道长。他性子虽有些跳脱,但道法精深,尤其擅长赶尸驱邪。只可惜,月前他说要去邻镇处理一桩棘手的尸变,一去便杳无音频,连他这徒弟家乐都寻不见他踪迹,着实令人担心。”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抓耳挠腮的家乐。
家乐立刻接口,愁眉苦脸道:“是啊!师父他以前出门,最多十天半月就回来了,这次都快两个月了!我沿着他常走的路线找了方圆几十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大师,您说师父他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菁菁也轻声道:“家乐师兄这些天都睡不好,总是梦见道长……”
陈默心中明了,四目道长与九叔一同降临现实,在此界自然就是“失踪”状态。他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关切之色,顺着话问道:“四目道长吉人天相,道法高强,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大师可知道长离开前,可曾提及具体是何处的尸变?或有何异常?”
一休大师回忆道:“他只匆匆说过一句,好象是北面‘黑风岭’一带,有山民报信说发现古墓异动,恐有尸妖出世。那地方确实有些邪性,多年前就传闻不太平。四目带了常用的法器便去了,本以为以他的本事,应付得来……唉。”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他自然知道四目道长此刻正在现实世界的云山栖吃得好睡得好,但这话没法说。他只能宽慰道:“既然道长道法精深,又有准备,想必不会有事。或许只是探索那古墓费了些周折,或途中遇到其他需要援手之事耽搁了。二位不必过于忧心。”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家乐听了,脸色稍霁,嘀咕道:“希望如此吧……师父也真是的,好歹捎个信回来啊。”
一休大师深深看了陈默一眼,似乎察觉到他话中另有深意,但并未点破,转而问道:“陈施主游历四方,见识广博,不知对如今这世道,以及……那些日渐增多的‘非常之事’,有何看法?”
这问题问得有些大,也带着试探的意味。
陈默沉吟片刻,缓缓道:“大师问起,晚辈便妄言几句。如今时局动荡,人心浮动,阴阳失序。浊气上涌,则妖邪易生;戾气弥漫,则人鬼难安。晚辈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邪祟之事确实较往年增多。此非一地一隅之祸,恐是天地气机流转至此,引发的共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然,祸福相依。乱世亦出豪杰,邪盛则正显。如大师这般隐世高人,如四目道长那般行道之士,便是这浊世中的清流,镇守一方安宁。晚辈愚见,与其忧心大势,不如尽己所能,扫清眼前污秽,护佑身边生灵。点滴之功,或能汇成涓流,涤荡部分浊气。”
这番话,既有对世道的洞察,又表明了自己“尽己所能”的态度,不空谈大道理,显得务实而坦荡。
一休大师听罢,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抚掌道:“善哉!施主年纪轻轻,能有此见识与担当,实属难得。‘扫清眼前污秽,护佑身边生灵’,此言深得我心。修行不在避世独善,而在入世利生。施主之道,近乎菩萨行。”
陈默连称不敢:“大师过誉了。晚辈只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岂敢与菩萨行相比。”
两人又就一些修行上的感悟,尤其是心性修炼、应对外魔的经验,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一休大师佛法精深,见解独到,往往能从佛理角度,给予陈默新的启发。而陈默结合武道意志与道法理解提出的某些观点,也让一休大师觉得新颖,二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天色渐晚。
一休大师看了看天色,对陈默道:“陈施主,山中日落早,林深路险,夜间行路多有不便。若不嫌弃,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行赶路?隔壁四目道长虽不在,但他那屋子空着,家乐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家乐连忙点头:“对对对!陈大哥,你就住下吧!我师父那屋我经常打扫,干净着呢!而且……而且我一个人守着那么大屋子,晚上有时也挺……挺那啥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一个人住有些害怕。
陈默本就有意留下,闻言便顺水推舟,拱手道:“如此,便叼扰大师和家乐兄弟了。”
他之所以决定留下,除了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外,更重要的是想起了《僵尸叔叔》中的关键剧情——那头被天雷劈中棺材、因而产生变异、更加凶悍难缠的边疆皇族僵尸!按照剧情时间推算,似乎就是在这附近,而且很可能就在近期!四目道长不在,仅凭家乐和一休大师,对付普通僵尸或许还行,面对那头变异僵尸,恐怕凶多吉少。
既然机缘巧合来到此地,又承蒙款待,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坐视不管。更何况,那头变异僵尸作为剧情重要节点,必然蕴含不菲的世界本源。
当下,家乐兴冲冲地去隔壁四目道长的屋子收拾。一休大师则让菁菁准备了些简单的斋饭。饭菜虽简单,但山蔬野菌,倒也清爽可口。
饭后,陈默在家乐的引领下,来到了四目道长的屋子。屋子比一休大师那边稍大,分为前后两间,前屋是客厅兼做法事的地方,供着三清画象,墙上挂着桃木剑、八卦镜等法器,架子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和书籍。后屋是卧室,收拾得还算整洁。
“陈大哥,你就睡我师父这屋。被褥都是干净的,我前几天刚晒过!” 家乐热情地说道,“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我就睡隔壁小间。”
“有劳家乐兄弟了。” 陈默谢道。
家乐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又陪着说了几句话,才告辞离开。
夜色渐深,山间万籁俱寂,只有虫鸣阵阵。陈默盘膝坐在四目道长的床榻上,并未入睡。他神念外放,笼罩着附近这片山坳,仔细感知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异动。
月光通过窗棂,洒在屋内。墙上那些法器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