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剩下徐文一下下轻拍着陆清让后背的节奏。
每当徐文以为陆清让终于彻底平静,可以稍微挪动一下发麻的身体时,他只是试图把被抱得太紧的手臂抽出来一点,身旁的人即便在睡梦中也会立刻不安地蹙紧眉头,紧接着,温热的液体便会无声地浸湿他的肩颈皮肤。
徐文彻底没了脾气。
只能大半夜开始骚扰脑海里的系统:“系统!系统!!快!有没有什么哄人大全给我参考一下!”
【正在根据人类社会行为数据库,为您筛选应对成年人情绪崩溃后持续依赖的最佳方案。】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一板一眼地响起。
【建议一:保持适当物理距离,给予对方独立平复的空间。建议二:进行理性沟通,引导对方用语言表达情绪。建议三:可为对方准备热饮或小礼物,转移注意力】
“”
“停停停!你滚吧!”
徐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只能把自己两辈子积攒下来的、所有能用来哄人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从最初的“我在,我不走”,到后来近乎胡言乱语的“宇宙爆炸我都在这儿陪着你“最后只能变成一遍遍重复的抚摸,顺着陆清让紧绷的脊背。
“陆哥……”徐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他放弃了挪开的企图,认命般地重新躺好。
将那个微微颤斗的身体更紧地拥住,象是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猫,“我不动了,你看,我不动了,睡吧,嗯?”
他不知道陆清让是否能听见,但这招似乎有用。
被他重新紧紧抱住后,那细微的颤斗和无声的流泪才渐渐止歇。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徐文累得眼皮打架,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他凭着最后一点清醒,试图用最轻柔的动作,把自己的手臂从陆清让身下抽出来。
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陆清让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他的睡衣袖子,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虽然没有再流泪,但那无声的抗议和恐惧,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拉着……”
陆清让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未散的鼻音和睡意,更象是一种本能的呓语。
徐文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个缺爱的小可怜。
他妥协了,彻底投降。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再试图逃离,而是稳稳地回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十指慢慢嵌入对方的指缝,紧密地交扣在一起,然后将相握的手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枕头上。
“好,拉着。”他轻声承诺,用最后一点气音哄着,“就这样睡,我不松手。”
陆清让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呼吸变得深长而平稳,沉入了真正安稳的睡眠。
徐文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脉搏,也闭上了眼睛。
徐文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独占了整张床。
阳光通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显然时间已经不早。
“糟了!”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就要看时间。
“我帮你请过假了。”
徐文一愣,循声望去。
陆清让正端着两碗粥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系着那条蓝色格子围裙。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眼底还残留着些许血丝,几乎看不出昨夜崩溃的痕迹。
“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
陆清让把粥碗放在小桌上,声音温和,“先去洗漱吧,早饭准备好了。”
徐文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摆好的清粥小菜,又看看神色如常的陆清让,一时有些恍惚。
昨夜那个脆弱得象个孩子的人,和眼前这个从容安排好一切的陆清让,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还愣着?”陆清让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需要我帮你挤牙膏吗?”
这句带着些许调侃的话让徐文瞬间回神。
他嘟囔着“谁要你帮”,趿拉着拖鞋朝洗手间走去,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他的陆哥回来了。
徐文几乎是飘着走到洗手间,又飘着洗漱完坐到了饭桌前。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送进嘴里,米香浓郁,火候恰到好处,是他熟悉的、陆清让的手艺。
这日常的温暖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徐文。”
坐在他对面的陆清让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地开口。
徐文抬起头,嘴里还含着粥,含糊地应了一声:“恩?”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陆清让的目光沉静,象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唔,说呗。”徐文没太在意,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吃得头也不抬。
“我通过暗网,散播了一个代码,是能解决南宫集团天穹计划技术瓶颈的内核模块。”
陆清让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在里面埋了一颗雷。一旦被深度集成进他们的内核系统,在特定条件下,它会无声无息地瓦解他们的安全壁垒,并复制关键数据。”
徐文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
他没想到陆清让不声不响,已经干了这么一票大的。
“然后呢?”他下意识地追问,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陆清让看着他,继续说道:“这个程序,南宫辰的弟弟南宫宇,以五百万的价格,买断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百万?这个数字象是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眼花。
然后,他看到陆清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用两根手指推过桌面,轻轻滑到他面前。
“钱在这里。”陆清让的声音依旧平稳, “密码是你生日,这笔钱给你。”
“……”
徐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张小小的卡片,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五百万?
程序?
埋雷?
南宫宇?
银行卡?
这些词汇在他脑子里疯狂地碰撞、旋转,却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逻辑链条。
他的世界观在短短几秒钟内被彻底颠复、碾碎。
他维持着拿着勺子的姿势,整个人象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睛一眨不眨,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彻彻底底地,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