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香炉里的龙涎香已燃至尽头，最后一缕青烟如蛇般扭曲着钻入殿顶藻井。我将手中的玄铁棋子落在棋盘星位，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凌夜（夜无影）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刺耳，他苍白的手指捏着白玉棋子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落——这是本月他第三次在棋局中突然失神。该歇息了。我推乱棋盘起身，玄色龙纹朝服在烛火下流淌着暗金光泽。
窗外已响起三更梆子，值夜禁军甲叶碰撞的脆响从长廊尽头传来。凌夜解下腰间的黑色令牌放在案上，青铜面具后的眼睛里浮着病态的潮红：暗影卫已移交完毕，但天眼那边话音未落，殿门突然无风自开。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飘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叶尖还凝着未化的晨露。我按住腰间佩剑的白玉剑柄，瞳孔微缩——能避开蛮牛的守卫悄无声息潜入勤政殿的，九域之内不超过三人。案上的青瓷笔洗突然泛起涟漪，水面如镜般映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凌夜猛地抬头，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滴落在棋盘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陛下，这是我盯着水面上逐渐清晰的字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那是用蛇形密码写成的密文，每个字符都像游动的银蛇，组合成《天魔防御预案》七个大字。当最后一笔墨迹沉入水底，笔洗中央缓缓浮起半块残缺的青铜镜片，边缘还残留着灼烧的焦痕——这是传说中监天镜的最后一块碎片。冷月心。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抚过镜片冰凉的边缘。
蛇系情报官的气息如同她的名字，带着亘古不化的寒意，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送来最致命的情报。水面重新凝聚出新的字迹，这次是工整的隶书：西魔域深渊裂隙扩大三寸，月相异动已持续七七四十九日。
臣推演星轨，百年内天魔或将破印而出。凌夜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我们都清楚这寥寥数语意味着什么——三十年前那场几乎毁灭九域的天魔战争，至今仍让老人们午夜惊梦。我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她看见黑色的潮水从西魔域涌来，将太阳都啃噬成残月。
天眼凌夜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她要把天眼交给谁？水面泛起最后一波涟漪，浮现出太子凌烨亲启六个字。笔洗突然炸裂，青瓷碎片混着水沫四溅，却诡异地没有一滴沾染到监天镜碎片上。
我接住空中飘落的半张信笺，纸质粗糙如砂纸，正是冷月心独有的情报载体。臣将天眼密库坐标藏于《九域山河图》第三卷第七百二十一页夹层，密钥为太子生辰。自今日起，天眼归于九域，而非帝王私器。冷月心绝笔。墨迹在我掌心迅速褪色，最终只留下淡淡的蛇形印记，如同被毒蛇爬过的伤痕。
我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挟着秋雨的湿气扑面而来。宫墙外的九域通天塔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微光，那座镇压了天魔数百年的封印塔，此刻正无声地警示着危机。凌夜扶着案几站起身，青铜面具后的目光与我交汇。我们都明白，这位蛇系情报官选择在此时交出权力，绝非偶然。
她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在最恰当的时机亮出獠牙，又在完成使命后悄无声息地退回黑暗。她凌夜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心悸打断。我按住他的肩膀，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那股阴寒内力正在疯狂反噬——当年为救我中得蚀骨寒之毒，终究是埋下了病根。传太医。
我扬声唤道，殿外立刻传来甲胄摩擦声。蛮牛撞开殿门冲进来，憨厚的脸上满是惊惶，看见凌夜嘴角的血迹，这位能徒手撕猛虎的熊系护卫竟红了眼眶。
陛下，夜统领他送夜统领回府静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我接过蛮牛递来的披风，玄色绸缎上用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栩栩如生。凌夜被搀扶着经过我身边时，突然低声道：哥，她留的不是传说，是枷锁。我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捏紧了掌心的监天镜碎片。
冷月心确实留下了枷锁——对太子凌烨的枷锁，对整个皇室的枷锁，更是对九域苍生的枷锁。这位蛇系女子用最冷静的方式，将守护世界的重担从我的肩头移到了下一代身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我独自站在勤政殿的丹陛上，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手中的监天镜碎片突然发烫，映照出西魔域方向涌动的黑雾。冷月心的身影或许已消失在九域的某个角落，但她留下的防御预案和天眼组织，将如蛇蜕般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远处传来太子凌烨晨读的声音，少年清朗的语调念着《九域法典》中关于守护者的章节。我将监天镜碎片和密信放入紫檀木匣，贴上象征皇家秘档的金龙火漆。
蛇系情报官的冷静理智，终将在狮系继承者的血脉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守护印记。勤政殿的铜钟敲响了卯时的钟声，九声钟鸣穿透雨幕，回荡在整个皇城上空。
我知道，当太子凌烨打开这个木匣时，一个新的时代将在蛇系智者的预言中，缓缓拉开序幕。而冷月心这个名字，会像所有蛇系生物的传说一样，在寂静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致命而温柔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