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小刚从仇恨的情绪中稍稍抽离,闻言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唐宗主您,您最好暂时不要将小三的身世和背负的仇恨,直接告诉他。
“小三少爷现在年纪还小,心性未定。”
“若是过早让他知道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知道父亲和宗门承受的苦难,恐怕反而会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影响他的心性纯粹,甚至可能滋生心魔,阻碍修炼。”
“不如等他再长大一些,实力更强,心智更成熟时,再循序渐进地告知,更为稳妥。”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
唐烈看向唐啸,征询意见,“啸儿,这”
唐啸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再次睁开时,眼中深沉的痛苦和思念被强行压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只是想见见他。远远看一眼也好。”
他转向玉小刚,冷声道:“他在哪?!”
“在在工读生宿舍,七舍。”玉小刚连忙回答。
唐啸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大大哥”唐昊看着兄长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干涩。
唐啸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背影显得更加冷硬。
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仿佛带着无尽的失望与隔阂,消散在门外的风里。
唐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痛苦、愧疚和一丝不甘。
他又转头看向唐烈,“七七叔”
唐烈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也转身,快步跟上了唐啸。
唐昊僵在了原地,他缓缓收回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
最终,那紧握的拳头,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咚!”闷响声中,墙壁簌簌落下尘土。
唐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大哥千错万错,难道就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一个深埋心底多年、从未敢宣之于口的念头,此刻在极度的委屈和愤懑中翻涌上来。
‘若不是当年若不是您对阿蝶做出了那样的事我们兄弟之间,我们和父亲之间,我们和宗门之间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阿蝶她又怎么会’
这念头如同毒刺,扎得他心口剧痛,却也被他死死按了回去,不敢去深想,更不敢去承认。
所有的苦果,似乎都只能由他一人吞咽。
…
七舍外的老槐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投下满地破碎的月影。
唐三站在树下,仰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对方披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这位前辈,”唐三后退半步,右手悄然背到身后,“您是谁?为何深更半夜将我引出来?”
男人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着头,死死盯着唐三的脸。
月光从树梢的间隙漏下来,照亮了孩子稚嫩的眉眼。
太像了。
唐啸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搭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孩子,”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蹲下身,“我是你的…父大伯。”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轻到几乎被风吹散。
唐三愣住了。
大伯?
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有什么大伯。
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自己还有什么亲人。
在圣魂村那些记忆里,父亲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得像座山,从未有过亲戚来访。
“我的大伯?”唐三皱起眉,眼神里的警惕更深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身影从树影深处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老者,步伐沉稳。
后面那人——
“父亲!”唐三眼睛一亮。
唐昊走到月光下,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他伸手揉了揉唐三的头,动作有些僵硬,“小三,他们是你七爷爷和大伯。叫人。”
唐三看了看唐啸,又看了看老者,压下心头的疑惑,恭恭敬敬地躬身,“七爷爷,大伯。”
“好孩子。”
唐啸猛地闭上眼,没有应答。
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眼睫在剧烈颤动。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那些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压进了眼底最深处。
唐烈蹲下身,脸上堆起慈祥的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小三,我听你父亲说,你有两个武魂,是吗?”
唐三下意识看向唐昊。
唐昊点了点头。
“嗯。”唐三轻轻应了一声。
唐烈的笑容一下子绽开了,那张老脸瞬间亮了起来,“能给七爷爷看看吗?”
唐三退后半步,平摊双手。
掌心向上,魂力缓缓流动。
左手上,一株淡蓝色的蓝银草虚影浮现,草叶纤弱,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右手上,一柄通体乌黑的虚影凝实,散发出沉重的气息。
“好!好!好!”唐烈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发颤。
他猛地站起身,背过身去,肩膀剧烈起伏了几下。
再转回来时,眼眶已经红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他差点脱口而出“昊天宗”三个字,硬生生刹住,改成了含糊的“我们”。
唐啸一直死死盯着那颗蓝银草的虚影。
他的嘴唇在抖,手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他忽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
“小三,”他把卡片塞进唐三怀里,动作有些慌乱,“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苦了你了。”
他的手指碰到唐三单薄的肩膀,能感觉到孩子衣服下嶙峋的骨头。
这个认知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原谅我好吗?”唐啸的声音抖得厉害。
唐三被弄得有些无措。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黑卡,又抬头看看这个突然出现、情绪激动的大伯,“您怎么了?”
“啸儿,”唐烈上前一步,按住唐啸的肩膀,低声道:“该走了。再不走,会被人发现的。”